魔淵的城池, 看起來與人間的城池并無區別,只是比之人間的城池,魔淵的城池要顯得更大、更古樸、更恢宏。
喬靈妩看城池外沒有人, 還走上前去摸了一把堅硬的城牆,觸之便覺冷硬與冰寒。
喬靈妩打了個寒顫,連忙把手縮了回來。
裴雲棄對于未知的領域, 好奇心并不大, 他看喬靈妩還去摸城牆, 一陣無語:“大師姐, 進去了。”
“哦。”喬靈妩将手縮進袖子裏,擡腳走進了這座城池。
裴雲棄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後。
喬靈妩走進城池後, 腳步停駐在了城門口內,她朝着城池中忘了過去。
來來往往的魔大多穿着顏色暗沉的衣物,他們還保留了一部分本體的形态, 有的是一對耳朵, 有的是一雙利爪,還有的直接是一個頭。
喬靈妩:“……”頂着頭的那個認真的嗎?魔都這麽不講究嗎?
但入鄉随俗, 兩人收斂了身上的氣息之後, 去到街頭的攤位上想買對耳朵什麽的戴身上,那攤主顯然是見慣了有魔總愛戴點不一樣的, 所以才有他做這生意的機會,于是立刻熱情的同喬靈妩與裴雲棄介紹起來。
“您看這魔狐耳,剛扒下來的,還軟乎得很;您再看這魔狼爪,也是剛剁下來的,還沾着血呢……二位氣度不凡,我便宜賣二位, 如何?”
如此一看,這魔淵與人間倒也沒什麽區別,不僅僅小販一樣的熱情、能言善道,貨幣也與人間一樣。
裴雲棄看喬靈妩正難掩震驚的看着那對據說是剛扒下來的魔狐耳,便道:“那個我要了。”
小販立刻屁颠屁颠的遞上那對白白的魔狐耳,裴雲棄接過,往喬靈妩腦袋上一戴。
喬靈妩伸手摸了摸頭頂的耳朵,一時一言難盡,欲言又止的看着裴雲棄。
裴雲棄笑容溫柔:“姐姐戴着真是好看,我送給姐姐呀。”
身處魔淵,裴雲棄也自發的改口。
喬靈妩:“……”對不起了同類,一會兒就埋了你的殘屍。
“姐姐為什麽不說話呢?是因為高興得忘記了說話嗎?”裴雲棄見此,問道。其實,他想聽聽喬靈妩會怎麽稱呼他。
喬靈妩想着,他選什麽不好偏偏選一對狐貍耳朵挂她頭上,她又不是自己沒有。她一時有些不悅。
于是她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姐姐只是在想,該給小七選什麽送給你比較好。”
“我喜歡這對魔狼爪。”
喬靈妩就跟沒聽到這樣,頂着一對狐貍耳朵拿起了一對黑色的耳朵。
“這是兔耳嗎?為什麽是黑的?”
“這是黑心兔的耳朵。”小販立刻介紹道:“這也是剛扒下來的,您買了可以和您那魔狐耳換着戴,一天一個不重樣。”
聽見這名字,喬靈妩立刻決定:“就這個了!”
“這個也很配姐姐,姐姐戴什麽都很漂亮。”裴雲棄笑容溫柔無害:“那要我幫姐姐戴上嗎?”
喬靈妩捏着黑心兔的耳朵,靜靜的看着裴雲棄表演。
裴雲棄半晌沒有得到回應,一時也沉默了下來。
喬靈妩若有所思的擡起頭,看裴雲棄的腦袋,然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裴雲棄:“……”
他緩緩的彎下腰,将腦袋湊到了喬靈妩跟前,喬靈妩眉眼适才舒展,然後将一對黑色的兔耳戴到了裴雲棄的腦袋上。
小販睜眼說瞎話:“這對耳朵太适合您了!與這位姑娘的魔狐耳可謂絕配!”
“配麽?”
“配!”
裴雲棄将信将疑的付了銀子,和喬靈妩離開,他發現一路上喬靈妩總是要時不時的擡起頭,看一眼他的耳朵。
“姐姐若是喜歡的話,我可以送給你。”
“不必,攤主都說了,很配你。”喬靈妩說着,看着自己這一身突兀的白衣說道:“身上的衣裳也要換了。”
裴雲棄還好,他身上還披着黑色的大氅,而她就不一樣了,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在一片暗色中,她白得快發光了。
已經有不少的路人魔開始看她,但都被喬靈妩給瞪了回去。
裴雲棄不明白,大師姐哪來的自信與底氣,這時候還嚣張成這樣。
兩人走進一家成衣店,喬靈妩随手挑了條純黑色的裙子。
裴雲棄安靜的站在一邊看着,終于忍不住插話:“姐姐,那件比較适合你,這件腰身大了。”
裴雲棄将他看中的那條裙擺鋪滿了滾金花紋的黑色長裙拿了下來,遞給喬靈妩。
喬靈妩常年都是一襲劍紋白袍,對于衣裳她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概念,拿着裴雲棄遞給她的長裙便進去換。
她剛剛換好了長裙,剛打算推門出去,門就被輕輕的敲響了。
“姐姐好了嗎?”裴雲棄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喬靈妩“嗯”了一聲,然後便見裴雲拎着一雙黑色繡花鞋走了進來。
他将繡花鞋遞給喬靈妩之後,就規規矩矩的退了出去。
喬靈妩白嫩的腳踩進黑色的繡花鞋中,發現裏面還有一層軟綿綿的絨毛,穿着又軟又舒服。
還挺會挑。
喬靈妩嘟囔了兩句,想着之前他捏她手腕的事兒她就不和他計較了。
她推開門走了出去。
裴雲棄正守在門口,聽見推門的聲音,懶散的擡眸望了過去。
喬靈妩常年都是一身樸素的劍紋白袍,裴雲棄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她身着其他顏色的衣裳,是與白色對立的黑色,但也足以讓人眼前一亮。
她身着黑裙,裙擺的金色花紋随着她的走動漾出層層漣漪。魔淵的長裙不似星劍門的劍紋白袍,長裙大多貼身,勾勒出女子玲珑的曲線。
裴雲棄的目光在她纖細的腰肢上停留了一瞬,很快收回目光,道:“已經結好賬了,姐姐,我們走吧。”
喬靈妩點點頭,還不忘問一句:“你不将白衣換了麽?”
“不必,我有大氅。”裴雲棄從容不迫的回答。
星劍門給弟子的體己有限,裴雲棄攢了多時的零用錢,這段時間基本已經全在喬靈妩身上用光了。
她要是再鐵石心腸,他就要血本無歸了。
……這樣想似乎也不對。
裴雲棄正胡思亂想着,就聽見喬靈妩說道:“這魔淵,與我想象中的,倒是挺不一樣。”
“嗯。”
“我本以為踏入這座城,必然還有一場惡戰,若是運氣不好,引得魔物群起攻之也未可知。畢竟,兩個如此顯而易見的外來人士,勢必是應該會引起注意的。卻未曾想,我們不僅能買耳朵,還能買成衣。”想着是來打架卻莫名變成了逛街的喬靈妩如是說道。
當然,她也不是動辄打打殺殺,入城也是為了能夠找到冰域的方向,能夠和平相處,自然是好事一樁。
裴雲棄回過神來,專心回答喬靈妩的疑問:“方才我與成衣店的掌櫃聊了兩句,據她所說,魔淵之主被封印之後,魔淵無主,魔臣勾心鬥角,魔将醉心修煉,以至于秩序松散。我想,我們還能相安無事的站在這裏,也是這個原因。”
的确挺松,一個普通的掌櫃都開始拿魔淵的事兒同裴雲棄來閑聊了。
裴雲棄感慨:“也是多虧了魔淵之主被封印,否則,我與姐姐此時必然已身陷囹圄。”
“那可不一定。”
若是魔淵之主未曾被封印,那她必然是身陷囹圄,而身為魔淵之主的裴雲棄,大概是不來踩上她兩腳就謝天謝地了。
“莫不是姐姐還認為魔淵之主能大發慈悲放了我們?”裴雲棄淡聲說道:“這魔淵之主惡名昭著,不來踩我們兩腳便已是萬幸了。”
喬靈妩:“……”
他大可不必這麽罵自己。
裴雲棄讀不懂喬靈妩古怪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便沒再說話。
多說多錯,他現在還是少說兩句,省得她又作出什麽來。
喬靈妩覺得她還是不要趁他還不知道的時候聽他罵自己了,便岔開了話題:“已經過去很久了,可是還沒有天亮。魔淵是只有黑夜麽?”
“魔淵更像是沒有晝夜。”
他們都已經走到了城池裏,可那一輪血月還像是懸挂在他們的頭頂一般。血月很大,散發出的血色光輝,讓整個世界都始終籠罩在陰暗的血色中。
所以,魔淵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
喬靈妩道:“那正好,你去打聽冰域在哪裏,我去車行雇一輛馬車。城門口彙合。”
“等等。”
“嗯?”
“姐姐頭上的絲帶和你的衣裳不配。”裴雲棄誠懇的說道。
“哪不符合了?”
裴雲棄從靈府中摸出一條紅色綢帶,朝着喬靈妩走近了一步。
他長得高,站在她面前,立刻就往她頭頂打下了一層陰影,讓她皺眉往後退了一步。
裴雲棄的聲音無辜且無害:“姐姐退什麽啊,我又不會打你。”
喬靈妩:“……你說什麽?”
“抱歉。”
裴雲棄一邊道歉一邊前進一步,然後将手中的紅色綢帶綁到了喬靈妩挽起的長發上,還打上了一個精巧漂亮且繁瑣的結。
喬靈妩沒想到他還真敢,擡起手去扯那個結的同時不悅道:“誰讓你不敬師姐的?”
那個結打得複雜的,喬靈妩沒有章法的扯半天都沒扯下來。
“我只是覺得姐姐這樣會更漂亮而已。”裴雲棄仗着身高優勢,按住了喬靈妩的手:“結別扯壞了啊,當心你的頭發。”
喬靈妩拍開他的手,罵人的話已經冒到了喉嚨口。
裴雲棄從容淡定,絲毫不怵,漆黑的眼眸濕漉漉的,無辜又委屈的看着她:“我是一片好意,沒想到姐姐會生氣。”
他說話時,頭頂毛茸茸的黑色兔耳一晃一晃的,加之眼神清澈,讓喬靈妩産生了一種是她在無理取鬧欺負他的感覺——但這次也不是她欺負他,是他欺負她才對啊。
欺負她解不開結是吧。
果然是黑心兔!
喬靈妩沒他會裝可憐,于是果斷轉移話題:“問不出冰域在哪裏,別怪我找你比劍!”
她說完之後,轉身快步離開。
裴雲棄看着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眼前,喃喃:“落荒而逃麽?”
難得占了次上風的裴雲棄心情頗為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