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不用想标題了
“我做過很多錯事。而它們之中，有很多都是被我的傲慢造成的。因為總以為自己可以輕松改變世界，就像我的世界裏那些最常見的小說裏的主角那樣。”
“亞撒提醒過我那個女人很可疑，但我覺得我能應付，我相信自己是主角，可以處理特殊情況。我向那個女孩講訴一個美麗世界的故事，我知道那個世界需要漫長的時間來抵達，但我以為我可以讓它更快抵達。”
“你看，我總是這麽自以為是——因為我在此之前從未嘗到過失敗的滋味，我過得太順風順水，所以便毫不懷疑我就是可以改變世界的主角。”
“……………”
少年外表的法師轉過頭來，對着一直沉默着聽他講訴的神明。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不僅僅是因為你擅自把我帶到這個世界，又擺弄着我的命運。還因為你在我之前的十六年裏給了我如此多的優待，讓我誤以為我可以改變世界。”
他在最開始的十六年裏從未跌過跤，即使出發點是再卑賤不過的貧民，也能被神明給予的恩賜和榮寵捧上最使人羨慕的位置。
那個時候，世間的一切仿佛都愛他。
他的奇思妙想會被贊美，他的異想天開會被輕易接納，他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胡言亂語都能使人贊嘆。
與他陪伴在那個女孩身邊時不一樣。那個時候，貴族們不會恨他，國王們也樂意接受他的那些奇怪提議。他們不會想着要燒死這個喊着自由與平等想要平民來分享他們權力的小鬼。
造成差異的理由則很簡單。
因為那時他還是神明的寵兒，所有人都願意為了神明而寬容并愛他的那些小小任性。
“……告訴我，那些榮寵也是你計算中的一個步驟嗎？”
他詢問神明。
“………”
神明微微低頭：“我很抱歉。”
“哈，果然如此。”他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又有什麽需要說抱歉的呢？這是我自己的愚蠢和對自我的認識不足的錯，誰叫我蠢到連自己的能力都不清楚。”
“………我後悔過的。”
神明說：“我喜歡你的那些奇思妙想，我喜歡聽你講那些奇怪故事。祂們也一樣。”
“啊…你說穆麗爾祂們啊……哈，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祂們都希望你能回來。”
光紗之下的神明頓了頓，終于又還是補充了一句：“我也一樣。”
“那不可能。”
但人類拒絕了祂，并且神情冷漠：“我說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我不可能留下來，因為我擔心我會忍不住再想要殺了你。至于穆麗爾……就告訴祂們，說過去的舊友也是時候該忘記了吧。”
“好了，無聊的話就說到這吧。按照我們約定好的，解除我身上的詛咒，從此我們再無任何聯系——我以後不會再向你發出請求了。魔王的黑魔法足夠我處理多數事。”
“…………”
神明最終還是點了頭：“…好。”
＊
魔王回到了自己的宮殿。
紅月一如既往地透過天窗照進他腳下的黃金階梯，也照耀着正安靜等候在黃金階梯之下的銀發精靈。
“……傲慢。”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封印解除了。”
“嗯。這是好事，陛下。”銀發的精靈含笑道：“我們都很高興。但——陛下您似乎不高興。”
“因為我突然發現我根本不值得讓你們為我感到高興。”
魔王托起了下巴，凝望着窗外的紅月，也凝望着外面那片紅月照射下，死寂荒蕪的土地。“傲慢，你們應該恨我的。”
“…如果您是因為不想要戰争的話，”黑暗精靈微微偏頭，“我們會放棄複仇、放棄怨恨。只要這是您想要的。”
“不，不只是這個。傲慢。”魔王搖了搖頭，“如果我告訴你，你們之所以會被黑氣纏繞，之所以會被驅逐排斥，完全是因為我的錯，是我不征求你們意見做出的決定的錯……你們會怎麽做？”
“………”
銀發的精靈擡起了頭來，猩紅的眼眸平靜地注視着王座上的魔王。
“我們會感到抱歉——因為我們竟讓您不得不一個人做出如此痛苦的決定。”
“陛下。”
他踩上了黃金的階梯，并一步步走了上來。來到魔王面前。
“我們知道原因的。我們知道是您在把我們挽留在這個世界。”
魔王：“！那你們——”
“我們沒理由不去怨恨他們。”精靈俯下`身來，單膝跪在地上仰視着他，纖長而冰冷的手指觸摸這他的臉頰。“憑什麽我們是被先淘汰的那個？就因為我們不願意和他們交流、就因為我們只想留在永夜？這不公平。”
“您把我們留下來，把您的命運與我們相連…我們卻仍要被排斥，被憎惡……這太不公平了。”
“但，我們也知道，我們的怨恨其實是毫無正當的理由的。可您還在為我們而憤怒、而不甘，我們又怎麽能放棄與您一道憎恨和憤怒呢？”
“現在，”
精靈輕輕地把臉貼在了他的膝上：“您選擇了不再怨恨，不再不甘。我們當然也不會再給您增添麻煩。”
“…………”
魔王沉默着，将手放在精靈的發上。
從來高傲冷漠的黑暗精靈閉上眼，貓一樣地蹭了蹭他的手。
“陛下，”他低聲道：“貪婪和我們不一樣。他足夠适應時代……也唯有他和他的族群，将可以繼續留下來陪伴您。還有憤怒，那孩子并不是和我們一樣的亡靈。您不會孤單的，永夜還會有延續的——真好。”
“……陛下。”
“嗯…”
“解除您的魔法吧，我們很早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嗯…”
“陛下，一直以來，辛苦您了。”
“………………嗯。”
魔王輕輕地撫摸着精靈的銀發。一直到，月光照耀下，銀發的青年終于連最後的發絲都消散于紅月之中。
和永夜的其他居民一樣。
而拉維露米爾的某座宅邸中，黑發的青年飲下一口少女端上來的紅茶，輕輕地嘆了口氣。
“傑茜卡，以後，我們可以一直在這裏安居了。”
魔鬼海域之外，女皇在登上她的艦隊等待那阻礙她已久的風暴終于褪去時也迎來了一位客人。②
“…我以為，您應該不會想着再回到我手裏了。”
她微笑着關上自己房間的門，轉頭迎上黑發的魔女手裏鋒利的利劍。
“我聽說你和那個騙子認識。”
魔女如此說道。
…………
＊
年輕的勇者在永夜之外等來了他的兩位朋友。
“你們的事已經處理好了嗎？”
他問。
“啊，”披着鬥篷的法師點點頭，語氣輕松：“終于甩掉了麻煩的讨厭家夥。我現在可是一身輕松——好了，快點弄完出發，不然我擔心自己會後悔又提着刀回去把祂捅了。”
“你急個屁，說得好像你還願意再回去見祂似的。”
從永夜走出來的魔王白了他一眼，然後才對着勇者。“那麽，後面的就拜托你了。”
“啊，沒關系。”勇者拔出佩劍，把它插在地上，“我們是朋友嘛。而且，這片土地要是一直死寂荒蕪下去，我們也不好到這裏來游玩啊。”
他把戴着戒指的手按在劍柄上，又摘下被精靈王贈送來的王冠，将其投出去。
“就讓這片大地迎來一次新生吧。”
三位神明的權柄共同作用之下，永夜那恒古不變只懸挂紅月的天空出現了厚密的烏雲。
下一秒，一道閃電從雲層中劈下。一場大雨瓢潑而至。
而在被雨水濕潤的地面，土地也發出了呼吸聲。并像新生兒一樣急切地開始索取養分。
“好了。”
勇者把劍拔回來。“我們走吧，下一次來，這裏也許會開滿鮮花也說不定呢。”
“走吧走吧，”早就等不及了的法師立刻轉身，“沒什麽好看的。快點出發了，不然到時候安潔麗娜他們幾個都能比我們先完成世界旅行…我還想着寫幾本游記發展新的致富手段呢。”
“那明明是我的點子。”魔王追上他，“異世界旅游評鑒這個可是我先提出來的。按照道理，收入也該是我占大頭。”
“別開玩笑了，從提出來後你根本一個字也沒寫吧……”
“我那是太忙了——”
“……”
最後再看了一眼還在被雨水清洗淨化并肥沃的那片土地後，勇者也轉過身，追上前方已經走遠了的兩人。
“你們兩個，等等我——”
【作者有話說】
完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