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語童話 — 第 221 章

黃貍貓蹲在白瑁胸口,雖然小小的,卻有種居高臨下的氣勢。舔了舔收回利爪的腳掌後,它盯着白瑁,只顧一聲又一聲地凄厲叫喚。 白瑁卻如被座巨大的山脈相壓,無論如何用力…

黃貍貓蹲在白瑁胸口,雖然小小的,卻有種居高臨下的氣勢。舔了舔收回利爪的腳掌後,它盯着白瑁,只顧一聲又一聲地凄厲叫喚。

白瑁卻如被座巨大的山脈相壓,無論如何用力,竟無法撼動黃貍貓半分而起身。

這樣令人毫無還手之力的實力讓白瑁又懼又喜。懼的自然是這敵人的實力太強大,自己竟無一合之力;喜的是幸好扈櫻突然走了,不然兩人竟要全軍覆沒在此。

即便同為貓族,白瑁卻一點都聽不懂黃貍貓的叫聲,只覺的這叫聲凄厲中透着嚴厲與兇惡。

那黃貍貓叫喚了好一會兒,見白瑁一臉木然懵懂,顯然沒聽懂自己的話語,它不慌不忙地又換了幾種叫聲,仍是凄厲異常。白瑁漸漸有了一個不可置信的猜想,這只黃貍貓似是能仿許多種動物的聲音。

在換了十幾種聲音後,白瑁心中忽而響起了一道肅穆的聲音:“勿追,危險!”

黃貍貓的叫聲雖然凄厲可怖,但卻遠遠不到雷聲般的巨響,可心中忽然響起的聲音不僅肅穆不容反駁且聲音極高如雷般猛然炸響,将白瑁的心震得“咯噔”聲巨跳了一下。

那黃貍貓似能瞧出白瑁的心思,忽然就不叫喚了,只是靜靜地蹲坐在白瑁心口,死死地盯着白瑁。

琴聲也持續不斷地傳來。

琴音婉轉悠揚,有飄然之意,似有一幅山水墨卷正徐徐展開,令人心曠神怡。這讓白瑁心中的恐懼悔恨慢慢消退,心中漸漸只餘平靜。

心情平靜,腦中紛亂的思緒也早已消失,只餘空茫茫的一片。

白瑁無奈地望向那只黃貍貓。黃貍貓的眼睛幽邃似深潭,令白瑁漸漸沉淪其中,不舍挪開目光。白瑁心中知道不好,可是這不好年的念頭一起就被按了下去,使她完全生不出移開目光的心思。那黃貍貓的眼睛牢牢吸引着她的目光,使她漸漸失去了警覺,再也生不出別的想法。

慢慢的,那似幽潭的眼中似有一幅幅畫面閃過:有山清水秀的風景,有人來人往的酒樓,有熊熊燃燒的烈火,有奇異服裝的男女,有廣袖寬袍的男子,有衣袂飄飄的舞蹈……

這一幕幕畫面并不清晰,不能看清其中的容顏,但白瑁覺得這些自己都似曾相識,都很熟悉。那個想要尋回記憶的念頭再次浮上心頭:

我要去找到這些地方。

黃貍貓忽然又叫了一聲,這次的聲音相較而言顯得溫柔許多。

那個肅穆的聲音再次在腦中響起:“去想去處,自能相見。”

這句話如在山谷中有回音一般,不停的在腦中響起,白瑁變得昏昏沉沉的,再想不起其它事,也只是跟着喃喃念叨:“去想去處,自能相見。”

等白瑁徹底清醒過來時,天光大亮,已近午時。那詭異的黃貍貓早就不在了,只有琴音還隐隐約約的雜在各式聲音中傳來,若不是仔細分辨便能輕易忽略。

白瑁仰面躺在地上,傻傻望着窗外,只能看見湛藍的天空和袅袅炊煙,偶有一只孤鳥撲閃着翅膀從天邊飛過。

門外其他客人的聲音和窗外客舍隔壁人家的聲音交織成人間的樂曲傳了進來,紛擾嘈雜卻又真實熱鬧。

夜間的事讓白瑁覺得一陣心悸,但心中卻又很願意相信那句“去想去處,自能相見”。白瑁揉了揉了臉,用屋角面盆架上的水淨了臉。那水放了一夜早就是冰冰涼涼的,潑到臉上将白瑁激了個哆嗦。

在這個哆嗦中,白瑁下了決定:繼續西去什邡。

她莫名的信任夜間那個肅穆的聲音,覺得那個聲音永遠不會騙了自己。而且,那詭異的黃貍貓并沒有傷了自己,應該是對自己沒有惡意的。

然後,白瑁想到了一個擺在眼前的問題:她沒有錢了。

白瑁所有的東西都被扈櫻收在了她的收納法器中,她身上僅有一些散碎的銀兩,勉強付了當日房資後就餘不下什麽了。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随意變了個包袱皮将桌上的輿圖和筆墨紙硯都收了起來,背着包袱退了房,往什邡去了。

雒縣距離什邡極近,不過五十幾裏路。

白瑁腳程快,不過一個多時辰就能看見什邡縣城那不算太高的城牆了。但在遠遠見到那城牆之後,白瑁卻越走越慢。

官道兩側并無什麽迷人風景,但是那道兩側的成蔭綠樹,縱橫阡陌,甚至遠處那不高的山丘讓白瑁都越看越熟悉。

白瑁甚至有種隐隐的感覺,那座小山上的一草一木自己都應該是熟悉的。她終于繞道去了那座小山。

小山并不是什麽名山大川,但也自有一股清逸秀麗之感。

白瑁在山中信步而走,更是處處都覺得熟悉,何處有山澗溪流,何處有甜美果樹,何處有鮮嫩獵物……她甚至找到了一處洞府。

那洞府藏在了植被茂密處,外人根本無法發現。但白瑁很自然地就撥開了那些植被,發現了那個已經長了青苔的山洞。這山洞還被人用法力封印了,讓人覺得不過是一塊巨大的山石。

但封印洞府的法力是那樣熟悉,白瑁心念一動,封印自然而解。往裏去,石床、石桌、石椅……她甚至能毫不費力地找到了一處極隐蔽的收藏處,那裏面放了一些對她而已有紀念意義的小物件和一個空的陶罐。

白瑁想起了,這是自己曾經住過的洞府,是她親手布置的家。

一路都有些沉悶的心情因為這個意外的發現也變得雀躍起來。她決定在家裏住一夜,第二日再進什邡城。

她去不遠處的山澗中取了水,順手捉了一尾呆頭呆腦的魚,破腹洗淨,撿了些枯枝,直接在山澗卵石灘上生了火,将魚穿在松枝上烤了。

白瑁坐在山澗邊吃着烤魚。烤魚肥美,她想起了自己在這幾百年中在數座山林游蕩,也曾住過數個洞府,唯獨此處被自己忘的一幹二淨。

這似乎證明了她找對了方向。

到了夜裏,白瑁封了洞府,躺在石床上。

深秋的山林,蟲兒早已歸寂,山間野獸也陷入沉睡,只有風吹過林間的樹葉“沙沙”聲,或是偶然一聲夜枭凄厲鳴叫。這樣的聲音卻愈發顯出山林寂寥。

白瑁在這寂寥夜間感覺到了寂寞孤單,便再也無法入睡。

她再次展開了益州路全境輿圖和那幅簡單的手繪圖。兩相比較再三,白瑁并未有新發現,思緒就從那圖上漸漸發散開,看着那廉價的紙筆,她不由的想起了那家店,更想起了那店中的貓石圖。

那幅圖令她印象深刻,當時就覺得那圖上總缺了些什麽。

長夜漫漫,睡不着的白瑁終于取了紙筆,将記憶中的那幅貓石圖臨了下來。腦中迅速閃過一副畫面,是一人正扶着另一人的手,似乎正在教她如何落筆,如何布局。可她距離這兩人很遙遠,只能看出他們身上服裝奇異,卻看不清兩人面目。

白瑁試圖走近些,卻不妨腳下一絆,人猛地就向下直落。她受了一驚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在不覺間撐着頭睡着了,夢中那一落正是頭猛然從掌間滑落所致。

這時琴音又飄飄渺渺地從遠處傳來,琴音漸漸升高,将林間那更顯寂寥的風聲鳥鳴都壓了下去。

白瑁覺得自己困了,收了紙筆後在石床上一卧,不久就入了香甜美夢。

一夜好夢的白瑁醒來時神清氣爽,梳洗過後,便往什邡縣城而起。

在即将入什邡城前的官道上,一群人騎着馬風馳電掣地從城內沖出,當先一人青碧錦袍,腰間懸一塊白玉佩。

白瑁有些疑惑,這群人很眼熟,不禁又多看了一眼。

那錦袍公子也向白瑁望了一眼,輕盈躍下馬來,笑道:“小娘子如此喜愛這玉佩,不如就贈與小娘子,也是緣分。”

白瑁覺得這錦袍公子雖然生的一副好皮相,但骨子裏透出一股陰冷。這讓她極不喜,拔腿就往城裏走去。

那錦袍公子追在白瑁身後喋喋不休。白瑁并不理會他,只顧往前走。錦袍公子幾步追到白瑁之前,将那玉佩往白瑁手中塞。

這時,白瑁驚了一驚,正要甩手時,錦袍公子連手帶着玉佩穿過了白瑁的手掌。白瑁更是一驚,才發現這錦袍公子不過是個虛無透明。

白瑁又望了望周遭。

周遭一切如常。官道上行人目不斜視地經過此處,對于錦袍公子及其一衆仆役都熟視無睹。書生、農夫仍是各忙各的,偶爾向白瑁瞥一眼,也不過是好奇這個小姑娘為何站在路邊不動。

白瑁看着行人們怡然無懼地向那些坐騎、仆役漠然走去,未受任何阻力就這般穿過那些坐騎仆役。她心境一明,知道這錦袍公子及其一衆手下都是自己丢失的回憶。她就這樣看着那錦袍公子對自己糾纏不清,看着一衆仆役在一旁熱鬧起哄,直到那錦袍公子被摔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滾得遍身黃土後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白瑁知道這錦袍公子是被自己摔出的,此間事已了,自己該往城裏去了。

她甚至有些隐隐地了悟此事止于此,卻也始于此。

白瑁信步往城中走去。

進了城,心念一動,她順心而行。

此番她本就沒有目标,只是看街兩側的店鋪,看街上的行人,看街邊游戲的孩童,看着城中的一切,看有無與記憶重合之處。

不知不覺間,她離開了繁華的街市,拐進了一條清幽的大街,街兩側是高高的院牆,顯然是什邡城高門權貴居處。

偶爾有穿着華貴的公子經過,也有奢華低調的管事仆役路過。白瑁對于此間的居民而言顯然是陌生的,但是一個看上去不過豆蔻年華的小姑娘顯然是人畜無害的,這些原住民們不過是或好奇或驚嘆的眼神。

白瑁對這些都置若罔聞,只是往深處走去。過了一處氣派朱門後,她又向內行了一段長路,右手處出現了一條幽靜的小巷。小巷不深,是條死胡同,盡頭又是一堵高高的院牆。冥冥中自有暗示,她不帶一點遲疑地進入了小巷。

盡頭那丈高的院牆上忽然出現了一個杏色衣衫的少女。那少女笑着說了一聲“等我一下”,就從那高牆上輕盈的跳了下來。白瑁覺得她是要來拉自己的手,微微的擡起手來,那少女果然上來親熱地拉住白瑁的手:“你要去哪裏?我跟你一起去。”

不出意外的,那杏色少女的手也是虛無而透明,毫無阻礙的穿過了白瑁的掌。

呓語般的聲音從白瑁口中溢出:“扈櫻……”

少女自我介紹:“我姓扈,單名一個‘櫻’字。只因我生在櫻花爛漫時,我爹娘就給我取了這麽個名字。”

白瑁脫口而出,與耳邊的話彙成了一句幹巴巴的介紹:“我是白瑁,白色的白,玳瑁的瑁。”

白瑁欣喜若狂,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堅持是正确的,沒有誤入歧路。她找到了與扈櫻相識之處,她想起了初識的點點滴滴。白瑁雀躍地轉身,疾步往巷口走去,她知道下一處該往哪裏去了。

疾步了幾步後,白瑁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她小跑了起來。鹿皮小靴落在青石板上發出輕輕的“嗒嗒”聲,似是驚起了一只趴在院牆上正酣睡的黃貍貓。黃貍貓“喵”的一聲尖叫從白瑁眼前一閃而過,躍入了院牆內側。這叫聲過于凄厲,完全掩住了白瑁身後一聲微弱的聲音。

白瑁曾被黃貍貓壓了一夜,自然對黃貍貓心有餘悸,如今忽而見到一只黃貍貓,心中也是一跳,加快了步伐飛奔出了小巷,往繁華街市去了。

白瑁的目的地是遇仙樓。

她熟門熟路的拐過幾個街口,就到了目的地。

但白瑁愣住了,充滿了疑惑。

這裏是什邡最繁華的街市,店鋪鱗次栉比,但在最中心處卻是一片斷壁殘垣。人倒是不少,香燭缭繞,信徒虔誠。

白瑁環顧四周,不遠處有一個賣茶水的小攤。一個老婦帶着一個垂髫小童正在小攤上忙碌。那攤上來往的客人也多是鄉野農夫農婦,就站在攤邊飲盡離去。白瑁舉步而去,掏出了一個銅板買了一碗茶水。

白瑁捧着那大海碗,抿了一口碗中微溫的茶水,用下巴點了點那片廢墟,好奇地問:“大娘,那裏的房子都塌了,怎麽還有那麽多人去祭拜?”

老婦見這小姑娘長得漂亮讨喜,說出了一段故事。

這是能讓整城居民都為之自豪的故事,是能令周邊居民羨慕不已的遇仙奇緣。

老婦顯然已經說得極純熟了。随着老婦不算動聽卻也還算生動的故事娓娓道來。老婦是以訛傳訛,經過了衆口修飾,整件事被說得天花亂墜,只将兩個少女比做了天女下凡。

白瑁卻知道這裏有許多不盡不實之處。她望着那廢墟,似乎正看見兩個少女在那裏談笑,看見那個叫佘城的錦袍公子哥兒領了一群氣勢洶洶的打手圍攻兩人,直到扈櫻拿出了鳴風扇,一扇過後一片狼藉。

白瑁想起了後續,闖了禍的兩人逃到了眉州,一路游玩一路東行,最後停留在了一個叫胡蘆山的地方,那裏有一眼胡蘆泉,泉水清甜可口。用這山泉釀的酒醇厚細膩,回味綿長,最可喜的是入口時帶了點清甜。為此,兩人在那胡蘆山中一住數載。

白瑁一口飲盡那大海碗中微苦的茶水,有些苦惱地撫了撫額,她覺得自己的記憶似乎又有些混亂了,回憶起來的這些事情似乎是應該發生在很久之後的事,是未來事。

白瑁自言自語:“我該去一趟胡蘆山,去看看那裏。”

“不!你不許去!”一個熟悉的聲音,明顯透出色厲內荏。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心情很喪,沒寫,今天多寫一些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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