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轉情腸 — 第 13 章 章

第 13 章 采桑領着我和周單來到王子府北面。 茂密的杜鵑樹花開正盛,采桑拔開樹叢,踏上一條石板小徑,直達廊牆腳,采桑推開一扇和院牆一樣漆成土黃色的門,說:…

第 13 章

采桑領着我和周單來到王子府北面。

茂密的杜鵑樹花開正盛,采桑拔開樹叢,踏上一條石板小徑,直達廊牆腳,采桑推開一扇和院牆一樣漆成土黃色的門,說:“貞人,周公子,請。”

原來這牆上還開有門,門外還有世界!我平日在王子府繞廊牆跑步,怎麽就沒發現呢?穿過土黃色的大門,眼前豁然開闊:

前方的場地百步見方,四面圍牆,中央有一凸起的高臺,可拾階而上;臺下布有長條案板,上面擺着成套的青銅器,鼎、鬲、甗、簋……尤其還有一套青銅酒器,尊、壺、爵、觥……造型繁複,布滿詭異的獸紋,不像平時用的食具,而是專門用于祭祀的禮器。

子漁帶來的祭司正在高臺祭壇上,舞動着莊重的步伐。他花冠插有紅色長羽,手舉圓形玉璧,向天仰望,發出“呼麥”一般的咒語…

場地邊緣也擺着幾臺大鼎。王子府的家仆來了許多,正在大鼎下燒着木炭,煙熏火燎,水汽袅袅;場邊的木樁上栓着豬羊,幾名男仆手持長刀、磨刀霍霍……

子漁和媛幾站于祭壇之下。采桑向子漁複命後,子漁轉身迎向我們:“灼,公子單,速來。”

我們走過去,和子漁并排立于青銅禮器之前。青銅樽裏濃郁的酒氣穿入口鼻。“這是要舉行祭祀嗎?”我問子漁。

“是,六月是商都祭月,須祭祀天神,本應于月中舉行祭典,但今日公子單入府教習,須祭祀武神後羿,所以,一并安排在今日。”

果然是祭祀!我心揪緊。

“那個人?”我指了指祭壇上的祭司。

“那位就是宮中的貞人,自稱貞三千。”子漁一笑,說。

原來他就是自稱三千歲的貞人,我以為是白胡子白頭發的老爺爺,看上去也沒這麽老嘛。

“我父王前些時日出兵東夷,貞三千正好有了假期,我便請他來主持祭典。灼是楚地貞人,不熟悉商祭流程,所以本次大祭,灼旁觀即可。”子漁咳了一下,似乎還有話。

“有什麽需要我注意的嗎?”我問。

“嗯,有……”子漁又咽回了話。

“是什麽?”

“灼是女子,性善好生,若是見不得這用牲的場面,可不用學……”他頓了一下,“嗯,日後,只做我的貞人,專事占蔔即可,不用主持祭祀。”

子漁目光躲閃,我大概猜測到了原因:祭祀會殺生,而我之前曾阻止他為姜王妃用人牲。他知我來自于楚地,楚與商、南與北的祭祀觀念差異巨大,他料我是不會輕易接受商人祭祀方式的。

他猜得沒錯,我最多只能接受殺畜牲祭祀,最好只是殺豬,羊,殺狗和殺牛我都會于心不忍的,殺人祭祀更是絕對不可以。

……

祭祀開始了。我和周單站在祭壇的一側旁觀。子漁在祭司的引領下,向天神敬酒,向武神敬酒,媛幾陪在一側,但不用敬酒。

他舉着斟滿酒液的青銅爵一飲而盡,而後再斟,再飲,三斟,三飲;然後同樣斟滿三杯,向天敬禮後,灑向祭壇。如此,敬酒儀式結束了。我第一次看子漁喝酒,他的臉開始泛紅。

幾個仆人把豬拉上祭壇,豬仿佛得知了自己的命運,嗷嗷叫着抗争,仆人搬來木架,架住豬身,又在左右按緊。

一個彪形大漢踱着步子來到子漁身邊。子漁取過仆人準備好的刀具:一把青銅長刀,一把青銅斧钺,賜給大漢,即劊子手。

劊子手登上了祭壇,四面的奴仆紛紛停下手中的勞作,向祭壇張望。祭司也停止舞蹈,看向子漁,而後對劊子手示意。

劊子手手持尖刃長刀,一個猛刺,快狠準得刺進了豬的頸部大動脈。豬的鮮血激噴,呲透刀手的衣裙,伴随一聲凄厲豬叫,豬咽了氣。

劊子手換上斧钺,利落的砍下了豬的腦袋,祭壇之下的奴仆發出了喝彩。我有點不解。

雖然以前看過殺豬的場景,但身臨其境太刺激了!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氣,心跳蹦蹦,身旁的周單向我看來。我一口深呼吸,很快恢複了鎮靜。

劊子手把豬頭擺上了案臺。接着,羊被拉上了祭壇,重複了豬的命運,奴仆們又是一陣喝彩。我的心再一次受到刺激,不光是因為血腥的宰殺,更因為我不能理解的喝彩。

而後,強烈嘶吼的人聲劃破場地上空,一個穿着破爛的人被拉上祭壇,正是之前子漁帶回來的奴隸。我的心瞬間揪緊!

祭壇上,他死命掙紮,嘴裏發出刺耳的惡咒,聽那聲音,只不過二十幾歲。

三個男仆粗魯地剝去他的衣服,壓緊他的四肢,拉長他的脖子和軀體,對準了天空,也對準了上方的尖刀和斧钺。

只需子漁一聲令下,他就會命喪祭場。

我感覺血液都泵上了頭頂,我有不能忍的刺激和不能忍的怒氣,我跨步沖向子漁。周單伸出手想攔我,但遲了一步,他跟了過來。

“你又要用人牲?”我壓低聲音質問他,也壓制着我的怒火。

子漁看看我,不回答,眼睛裏有因微醉而無法聚焦的迷離。

“你不覺得殺人祭祀太殘忍嗎? ”我再次質問他。

“殘忍?怎麽會呢?被獻祭是一種榮耀,他死後就會體驗到,不信你看祭壇之下的奴隸,他們都很興奮不是?”子漁故意轉過頭去,望着祭壇說。

覺得榮耀你怎麽不去把自己獻了?這還是我當初遇見的子漁嗎?還是那個聽到“鮮肉“一詞會瑟瑟發抖的少年嗎?

胃裏有一股老血,想沖破喉嚨吐出來。“哪個神靈會喜歡血腥的祭品?”我強忍着憤怒和不解,接着質問。

“神靈喜歡血腥的祭品,喜歡狂熱的信徒。神靈在天上都很忙,不容易看到天底下的事,所以我們的祭祀越是血腥和瘋狂,才越能引起神靈的注意。”子漁依舊望向祭壇,篤定地說。

無可救藥!

我壓着強烈地胸悶和嘔吐感,憤怒轉身,向祭場大門奔去。剛到土黃色大門口,就聽見場地內響起歡呼聲,不絕于耳,比前兩次都熱烈。

一群瘋子!

我摔門而去,一路狂奔,跑進神廟,跪到女娲像前。畫布上,穿素白貫口衫披着黑長發的女娲,栩栩如生,彷佛另一個我看着自己。

如果你是活的,可不可以告訴我,我處在一個什麽樣的環境?為什麽要面對這麽殘酷的習俗?

呼吸稍稍緩和,理智漸漸回到腦子裏。

我試圖找出原因:我穿越而來的商朝,不能說是一個糟糕的時代,它很好,因為它發展出了燦爛的文明,如甲骨文、青銅器。但是殺人祭祀絕對不是文明的标志,相反,它與文明背道而馳。

殺人祭祀并非商代才出現,它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惡習”,是上古人類認識自己和宇宙萬物關系的一種方式,是人類從野蠻通往文明的一個過程,但不是必須的過程。

只有瘋狂的族群才會采取瘋狂的祭祀方式,商人是瘋狂的,和他們極度嗜酒有關,他們相信,喝醉了會更接近神靈。

然而哪有什麽神靈!

他們是古人,是古人,我不能跟古人講太多科學道理,這不是一下子能接受的事,人類花了一萬年都沒能擺脫迷信和神權,我又能做什麽?

想到這裏,我也不那麽恨子漁了,卻有了深深的無力感,生出了離開王子府的念頭。

……

一縷修長的影子落在我身上,我轉身,看到周單立于神廟門口,傲然挺立,正氣浩然。

他看着我,臉上挂着驚異和擔憂。

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在菜地裏怎麽也想不起來的事。

因為這件事,我又看到了希望。

“你是不是姓姬名旦?來自西土周原?”

我迎着射進來的日光,走到他的對面,凝視着他的臉,認真地問。

“是。”他回答地幹脆。

“你的父親是不是姬昌,被商王子受囚在了羑裏?”

“是。”他回答,略有詫異。

如我所料,我面前的周單,就是未來協助父兄平定西土,剪滅殷商,開創西周統治格局的周公旦。

……

“姬旦,我想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做到,好嗎?”

我拿出了最大的真誠态度,懇求道。我是穿越者,早已知悉歷史的結局,但我想親耳聽到他的話。

“好。”他用同樣的真誠回答我,眼神炯炯。

呵,我卻突然想笑,他沒問我是什麽事,便一口答應。我會覺得太草率,不靠譜。

“你不問我什麽事嗎?“我問他。

“不管何事,只要是你提出來的,單必竭力達成。”他依舊真誠,目光卻深不可測。

我突然覺得自己笑得多餘,我才是那不靠譜的人。我收起笑容,凝視着他的眼睛,湊近他的胸前,認真如他那般,一字一句地說:“我要你,滅商,取而代之。”

……

“貞人,貞人……”

采桑在我的卧室門外一聲聲喊着,而我卻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神游半響,假裝沒聽見,耳邊只留大柳樹上初夏的蟬鳴。

卷起北窗的竹簾,柳條随風婀娜,細細密密,隐隐約約。透過柳林,望見一塊校場,周單正在那裏教子漁射箭。

我腦子裏有揮之不去的畫面:他站在神廟門口,對我說:“好”。

說起來有些羞恥,我的請求是滅商,但他的語氣好像是在答應我的求婚。他聽完我的問題,半響沒說話,表情經歷了滄海桑田,最後溫柔地笑笑說,“好”。

他會不會覺得我只是個女子,認真地跟他說了一個玩笑?所以,他沒必要當真?不,歷史的結局證明他當真做到了。

窗外的菜粉蝶飛了進來,落在手指上,是早晨吸允過青苗的那只嗎?

………

“貞人,貞人……”采桑依舊執着的小聲喚我。

“進。”我說。

采桑抱着一個籮筐進來了,看見我興奮更盛。“貞人快看,王子殿下給貞人送來好多禮物,有布匹、新衣、鞋子、還有寶石、玉佩……”

采桑坐在我的床上,把東西一件件掏出來,展示給我。我心想,子漁可能覺得我生氣了,想送點東西讨好我。

“王子殿下對貞人真好,本來要親自送給貞人,但等了許久,貞人不開門,便命采桑在這等。”

“是嗎”我都不知道他來過。

“确實。”采桑說。

“奧,可能之前我睡着了吧。”我說。

“這衣服真好看,布料和款式都是王子才配享用的,寶石和綠松石也是王子的心愛裝飾,若貞人穿戴上,一定會成為王子府最美的女子,不對不對,貞人沒有這些穿戴,也是王子府最美的;若穿戴上這些,應是王城最美的女子,王後也要比了下去……”

采桑自顧自地說着話,眼裏藏不住的欣喜,彷佛是她收到了禮物。我抽出一條綠松石鏈子送給她,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水潤了。

我笑笑,有點不好意思,我只不過拿了子漁的東西做順水人情,但心裏有在感謝她多日來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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