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門踩到底,車速在空曠的街道上飙得飛快。
兩旁的街景倒退頻率快到幾乎出現殘影。
那道黑影在後視鏡裏出現的時候,喻歲安根本來不及細想,她直接将車子開上大路,離開地下停車庫。
是那些人這麽快就被放出來了?
或者只是個不相關的陌生人?
喻歲安也不清楚。
她一路上都在時不時地瞟向後視鏡。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一輛黑色的車子悄無聲息地跟上了她。
保持着和她一樣的車速,不遠不近地行駛在她的後方。
喻歲安連轉了兩個路口,那輛車也和她一樣,打開了轉向燈。
她盯着後視鏡裏的車輛,隐隐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喻歲安膽子是不小,但并不代表她會有勇無謀到認為自己對着幾個剛從警察局裏出來的家夥,能有什麽勝算。
她把手機從口袋裏拿出來,放在前排儲物格裏。
手機已經設置過一鍵報警功能,如果有任何不好的情況發生,她會立刻按下報警鍵。
車內十分安靜,她沒有播放音樂,只能聽到自己起伏的呼吸聲。
越臨近龍榆府邸,她內心那種不安的感覺,不知怎麽更重了。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麽,這條路上兩旁的路燈居然壞了。
車輛僅憑着車燈照明,被迫減緩了車速。
道路盡頭黑壓壓地一片,幾乎分不清是地面還是夜空。
那輛黑色的車子,依舊跟在她的後面。
喻歲安雙手抓着方向盤,屏息凝神。
在看到“龍榆府邸”四個大字的時候,才稍微放下心來。
地下停車場的直杆升起,車子順利駛入停車位,喻歲安靠在椅背上,重重地舒了口氣。
她在車裏坐了好一會兒,确認四周沒什麽動靜。
才拿過自己的背包,捏着那罐防狼噴霧,打開車門鎖下車。
龍榆府邸的地下停車庫巨大,雪白的牆壁和許多根立柱讓整個停車庫看起來像迷宮一樣錯綜複雜。
喻歲安的腳步很輕,四周燈光昏暗。
她打開噴霧的蓋子,手指放在噴頭的位置,快速朝電梯的方向走。
沒走出幾步,她突然愣了一下。
耳邊傳來的腳步聲很重,明顯不是她的,卻離她很近。
是男人的腳步聲。
喻歲安猛地回頭看去——
身後空空蕩蕩的,除了一排排停靠整齊的車輛,沒有任何人。
她又繼續往前走,那腳步聲也跟着響。
鞋跟落在地上,空曠的停車場裏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此刻喻歲安臉上的表情還很冷靜,但也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拿着防狼噴霧的手指已經微微有些發僵。
電梯的位置已經很近了,就在下一個拐角處。
喻歲安深吸一口氣,加快了步伐,悶頭往前走。
這種心理上的壓迫感讓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她一路小跑終于到了拐角,忽然間——
一個高大男人的身影閃過,擋住她的去路。
喻歲安躲閃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不好意思。”
那人明明是跟在她身後的,什麽時候超到前面來了?
喻歲安還沒有擡頭看人,她假裝低頭說抱歉,下意識地轉身想走。
手腕猛地被人握住。
下一秒,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喻歲安,你看見我跑什麽?”
???
喻歲安猛地擡頭,比她高出大半個頭的司予塵正滿臉不爽地拽着她。
“我會吃人?”
“怎麽是你?”
兩道疑問同時從兩人嘴裏脫口而出。
雙方皆是一愣。
司予塵不爽的表情更明顯了。
“我應酬完,回自己家很奇怪?”司予塵目光下移,落到喻歲安手裏抓着的防狼噴霧上,“倒是你,鬼鬼祟祟地幹什麽。”
“沒什麽。”喻歲安立即掙開他的手,将噴霧藏到身後。
司予塵狐疑看她。
這時,電梯“叮——”地一聲,到達負一層。
對話被打斷,司予塵先走進去,伸手擋住電梯門,等到喻歲安也進入電梯後,才收手按下十四層的按鈕。
兩人回了家後就開始各做各的事。
屋內的燈被打開,暖黃色的燈光鋪滿整個客廳。
智能音箱連接,開始自動播放輕音樂,讓人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來。
司予塵似乎是真的對于喻歲安各種出其不意的舉動司空見慣,并沒有再多問什麽。
他從冰箱裏拿了瓶水,擰開喝了幾口,然後自顧自坐到沙發上,開始浏覽手機。
喻歲安看着他一如往常的舉動,舒了口氣。
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防狼噴霧放回包裏,換上拖鞋準備回自己房間。
剛離開客廳,就聽到司予塵在身後喊她的名字。
“喻歲安。”
她回過頭:“怎麽了?”
司予塵依舊靠在沙發上,手機屏幕亮着,還停留在剛剛浏覽的那一頁上。
似乎接下來的話并不值得他專門騰出多少時間。
“龍榆府邸是高檔小區,安保措施很到位,亂七八糟的人進不來。”
他稍稍擡了頭,隔着一段距離,直視着喻歲安的眼睛,神色往常。
“今晚我住這裏,有任何事,可以喊我。”
背脊僵了一瞬,喻歲安的手指漸漸抓緊藏着防狼噴霧的皮包。
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動容,她語氣輕緩:“我知道了,謝謝你。”
想了想,喻歲安又加了一句:“晚安。”
不知是因為接連忙碌了太多天,還是因為今晚的神經一直緊繃着。
舒服地泡了熱水澡之後,整個人終于徹底放松下來。
喻歲安掀開被子鑽到床上,就覺得兩個眼皮止不住地打架,很快就進入睡夢之中了。
她這一覺睡得很沉,等揉着眼睛從床上坐起來,拿起手機一看,已經接近十一點了。
洗漱完畢,擰開卧室房門走出去,家裏靜悄悄的,司予塵早就離開了。
喻歲安對此見怪不怪。
司予塵在某些方面和她還挺相像的,比如都把事業看得很重。
兩人的工作和生活作息完全不同,就算住在一起,基本上一周也打不了幾個照面。
這也是為什麽當初司予塵提出讓她搬到龍榆府邸的時候,喻歲安沒有拒絕。
從冰箱裏拿出兩片吐司,放到面包機裏加熱。
起的太遲,餓過頭了反而沒有什麽食欲。
白天的時間很自由。
喻歲安趁着空檔又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到餐桌前坐下,開始制定酒吧最新的培訓計劃和酒水的銷售标準。
到了晚上,她照舊開車前往Hera酒吧。
這回,一整天都沒有出什麽差池。
要說有什麽奇怪的,就是她後半夜回到龍榆府邸的時候,發現家裏客廳的燈亮着。
司予塵今天也回來住?
“司予塵。”她邊換鞋,邊象征性地喊了一聲。
屋內空空的,并沒有人回應。
出門燈也不關,堂堂總裁如此浪費電。
喻歲安在心裏嘀咕了一句,随手關了客廳的燈,回到自己的卧室。
第三天,喻歲安出門前,特意确認過自己把家裏所有的燈都關了。
但晚上她從酒吧回來時,客廳的燈依舊亮着。
這人搞什麽?
喻歲安心生疑惑。
第四天,第五天,無論司予塵在不在龍榆府邸住,無論喻歲安幾點回到家。
客廳的那盞燈,始終亮着。
喻歲安思索了幾秒,恍然想起前幾日,在昏暗的地下停車庫裏。
自己因為緊張沒注意看路,與司予塵不小心相撞的場景。
她倏地反應過來——
原來客廳的這盞燈,是為她而留。
喻歲安覺得司予塵最近有些古怪。
但比司予塵表現得更加不正常的還有蕭家的小老板,蕭遠。
這已經是蕭遠連續光顧Hera酒吧的第五天了。
每天來照舊是坐在吧臺附近的位置,點上店裏最貴的酒,然後看着喻歲安忙碌的背影,一坐就是一晚上。
蕭遠的酒量并不算太好,好酒上桌多數時候也只是擺個面子。
今天是周末,酒吧裏的客人很多。
他推開酒吧的木門,才想起來忘了提前預定,臨時到店他常坐的位置上已經有了其他客人。
“蕭先生,實在不好意思,那邊的客人是自己選的座,要不我讓人給您安排樓上的包廂?”
小張手中調酒的動作不停,臉上滿是歉意。
蕭遠擺擺手:“沒事,我就坐吧臺。”
他本來也沒有喝酒的習慣,來酒吧就是為了見喻歲安一面。
要是坐進包廂裏,那還有什麽意義。
“蕭先生今天想喝點兒什麽?”
蕭遠也算是酒吧的常客了,幾個服務員态度都非常親切。
他的手指跟随着店內音樂的節奏,輕輕敲打桌面:“和昨天一樣。”
“別聽他的。”
一只纖長的手伸出來,拍了拍經理的肩膀。
“你去忙別的吧,這裏有我。”
“好的老板。”
蕭遠一偏頭,就看到了站在邊上的喻歲安。
她穿着深色的吊帶長裙和鑲了鑽的高跟鞋,襯出纖細的腰肢。
“你來了,小安。”蕭遠愣愣地看她,好半天才出聲。
“小安?”喻歲安噗嗤一下笑出來,“論年紀,你應該喊我‘姐姐’。”
“你滿打滿算也就比我大兩歲。”蕭遠說話時,換了個坐姿,正對着喻歲安,“怎麽不讓點酒?”
“那些酒點了你也不喝,在我這存着,第二天又繼續點,做慈善呢?”
喻歲安拉開隔板,走進吧臺內側。
她從酒架上選了基酒,一雙手熟練地操作起來。
“我請客,親自給你調一杯。”
喻歲安今天的妝容很簡單,只是在眼妝上下了點功夫。
她垂眸,神情專注。
再擡起眼來的時候,羽翼般纖長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顯得眼底清澈又多情。
蕭遠滾了滾喉嚨。
“內格羅尼,嘗嘗看。”
喻歲安拿出杯墊,将酒杯放到蕭遠面前,比了個“請”的手勢。
切割精致的酒杯裏,盛滿深紅色的液體,最後放入一塊橙皮作為點綴。
對比強烈的色彩混合酒香,散發出一種誘.人的氣息。
初入口是苦的,再回味卻是甘甜。
不是他喜歡的味道,但卻令人記憶深刻。
他捏着酒杯問。
“找你看電影,為什麽拒絕我?”
“因為不想去。”
不知是不是音樂和酒精的作用,蕭遠總覺得自己在被喻歲安牽着走。
“那你想做什麽?”
“我很忙的。”
“可酒吧每天都要營業,你什麽時候才有空?”
“我約你好幾次了。”
喻歲安笑了起來,她單手撐着下巴,隔着吧臺湊到蕭遠面前。
語氣無辜,卻一寸寸劃過蕭遠心尖。
“蕭老板,你這樣是追不到女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