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價超過八百萬。
喻歲安開始繃直身子。
她悄悄偷瞄司予塵, 發現他的表情非常放松,下巴輕揚,似乎現在還只是進入熱身階段。
拍賣價超過一千萬。
參與競拍的人少了三分之一。
拍賣價超過一千五百萬。
競拍的人少了一半,剩餘的臉上也多是神情凝重緊張。
廳內一時安靜許多。
拍賣價超過兩千萬。
競拍的人只剩下寥寥無幾。
司予塵雙腿交疊, 閑适地靠在椅背上。
他的臉上是勢在必得的微笑, 無論誰出價, 他只管一百萬一百萬地往上加價。
拍賣價超過兩千五百萬。
幾乎已經沒有人再參與競拍。
司予塵正要開口,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女人的聲音。
“三千萬。”
司予塵和喻歲安都沒有回頭,因為那個聲音他倆都在同一時刻認了出來——
任心怡。
拍賣價一下子被擡高了五百萬, 四周立刻起了微小的議論聲。
喻歲安偏過頭看司予塵,觀察他下一步動作。
司予塵卻只是擡起手, 溫柔地将她的發絲別到耳後。
然後看着她的眼睛,從容開口。
“三千一百萬。”
巨額的數字輕飄飄地落到她的耳朵裏,像是只念給她一個人聽。
“三千五百萬!”身後響起咬牙切齒的聲音。
“三千六百萬。”
他依舊看着她。
喻歲安被他盯得發毛,忍無可忍:“坐好, 你說就說, 別看我了。”
“不是你說喜歡嗎?”
喻歲安一噎,競拍價再高,那也是司予塵自己的錢,和她沒什麽關系的。
但是司予塵這話一說, 倒像是她才是始作俑者了。
“差不多就行了, 這項鏈你也用不着,拍回來頂多是擺在櫃子裏看着,酒吧和偷拍的事我們另算,這會兒沒必要非去跟她争。”
“誰說我用不着?”
喻歲安:“……”
算了, 她和這人沒法說。
司予塵倒是依她所言, 真的坐直了身子, 不再盯着她看。
但對方逐漸熬不住司予塵這種溫水煮青蛙的競拍模式,氣勢陡然弱了下來。
“三千七百萬!”
“三千八百萬。”
任心怡不再嚣張跋扈地往上加價,但無論她報價多少,司予塵依舊是在那基礎上多跟一百萬。
競拍價到達四千萬的時候,對方終于忍不住了。
任心怡一下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沖到司予塵面前。
“司予塵,這款項鏈根本不值得拍到四千萬!”任心怡話中滿是怒意和不甘,“你為什麽非要跟我過不去?”
這條項鏈,她也是一眼就看上的,可惜她的財産早已經不支持她為一條項鏈花費如此價錢。
“知道什麽叫拍賣嗎。”
司予塵語氣不緊不慢,卻又相當篤定。
“就是各憑本事,把喜歡的東西買回家,你有多大的面子,需要我和你過不去?”
言下之意就是,這條項鏈他要定了。
只要他有這個想法,價格再翻一翻也無所謂。
“你要一條紅寶石項鏈有什麽用。”任心怡冷笑一聲,用食指指着喻歲安的臉,“難不成,你還真要拍下來送給她?”
“是啊。”
短短兩個字,在場所有人,包括喻歲安都吓了一跳。
他又發什麽瘋?
她喻歲安何德何能配擁有四千萬的寶石項鏈,就算是演戲,也沒必要把家産都扔進去吧。
周圍人更是說什麽的都有。
“司總倒是大手筆,四千萬只為博美人一笑。”
“到底是哪裏來的風言風語說司予塵荒.淫無度?我看頂多是寵妻無度。”
“看今天這場面,就算真有什麽,也沒法兒說了,人家這是明擺了要和任家劃清界限。”
“你們就不好奇那位司太太是什麽來路?”
“不管是什麽來路,能嫁給TC集團總裁的,至少也是哪家的千金了。”
“所以,這四千萬的項鏈,真是給司予塵給她太太拍的?”
“不然呢?你沒看見司太太那一身可不簡單,但為什麽偏偏沒戴項鏈?不就是夫妻倆計劃好了今天要沖這拍品來的。”
喻歲安:“……”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但她是真的很無辜啊。
“我太太說喜歡,所以我就想送她。”司予塵本人向來不愛循規蹈矩,眼神淩厲,“任小姐,還想管我的家事?”
沒讨回面子,反倒成了衆人口中的談資。
任心怡氣得不輕,憤然離去。
那條四千萬的鴿血紅寶石項鏈,自然就被司予塵拍下,有了新的主人。
主持人很會見機行事,在自由拍賣環節前,又安排了不少娛樂節目。
緩解了剛才的緊張氣氛。
“我去一下洗手間。”喻歲安對司予塵說。
雖然來敬酒的都被司予塵擋下了,但她為了在這種場面下保持冷靜,還是喝了不少飲料。
司予塵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司總。”看着喻歲安走遠的背影,一旁的薛恒沒忍住問他,“您剛才那一出,真不是在給喻小姐出氣?”
司予塵坐在大廳正中間的位置,看着臺上的鸾歌鳳舞。
他的鼻梁高挺,眼神隐匿在濃密的睫毛之下,嘴角揚起一個淡淡的弧度,可臉上卻不見笑意。
前來赴宴,沒有佩戴多餘的首飾,但骨子裏的高傲和優雅卻形成一股無形的壓力,無時不在提醒周圍人他的身份,似乎已經注定了他才是今日主角。
“看來我前面的話是白說了。”
薛恒一驚,連忙改口:“是,司總沒必要把任家放在眼裏。”
“那也不代表她就可以找我身邊人的麻煩。”司予塵道,“喻歲安想自己解決,那我就順水推舟制造機會,給她玩玩好了。”
薛恒:“……”
說來說去,還是不是為了喻歲安。
薛恒沒出聲,司予塵也不太在意,他勾勾手指,示意薛恒靠近些:“上回托你辦的事,怎麽樣了?”
“司總,與您所料不差。”薛恒老老實實報告,“我聯系了新的廠商後,任家為了争奪市場份額,居然真的再次壓低價格,這場價格戰,已經打起來了。”
“好,這次之後,就不需要任家再做我們的供應商了。”
司予塵淡淡地。
他的話被臺上的歌舞聲掩住,沒有其他人聽到。
“任家此舉,幾乎是自殺式的争奪。”薛恒單是替任家想象了一下後果,背後就冒出一身冷汗,“現在任家十分依賴我們,一旦失去這樣的大客戶,恐怕會陷入大幅虧損。”
“你挺擔心?”
薛恒話到嘴邊,轉得比腦子還快:“虧損而已,是司總手下留情了。”
“确實。”眼底終于有了笑意。
一曲結束,司予塵也擡手鼓掌。
他的目光落在舞臺上,看起來心情極好,像是分外滿意今晚的演出。
再說喻歲安那邊,從洗手間出來,也沒着急回去。
她就靠在洗手臺旁,有一下沒一下地哼着歌。
鏡子裏映出她漂亮的側臉。
喻歲安左右瞧瞧,理順了頭發,覺得十分滿意。
想了想,又從手包裏拿出一直口紅,對着鏡子開始補妝。
雙唇輕抿,她從鏡子裏看到,自己身後走出來一個女人。
那張臉上還帶着未消散的怒意。
沒有注意到旁人,徑直走過去擰開水龍頭洗手。
“任小姐?”
喻歲安放回口紅,笑眯眯地沖女人打招呼。
“有幸見過幾次面,都沒有機會好好認識一下,你好啊,我叫喻歲安。”
任心怡聽到聲音擡頭,才發現對方原來是喻歲安。
她沒有說話,臉上厭惡的表情更甚。
重重關掉水龍頭,任心怡轉身就想離開。
喻歲安也跟在她後面走,保持了一點兒距離,還是笑眯眯的:“任小姐這麽着急去哪?還是說,因為今天沒有拍到喜歡的項鏈,不高興了?”
任心怡止住腳步。
她轉回身,臉上的鄙夷毫不掩飾:“你算什麽東西,敢跑到我的面前炫耀?”
“那任小姐,又算個什麽東西。”
高跟鞋落在地上,聲音清脆好聽。
喻歲安提起裙擺,一步步走到任心怡面前,然後松開指尖,黑色的裙擺驟然垂落,像極了一朵妖冶的花。
她比任心怡高出小半個頭,從上而下俯視她,一改先前的和善:“敢三番五次招惹我?”
“喻歲安,你是不是覺得,攀上司予塵就可以為所欲為?”
被對方不可名狀的氣勢驟然壓倒,任心怡慌了一下神,很快又強迫自己恢複鎮定。
“真是天真,等他玩膩了,像你這種沒名沒勢的女人,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到時候,希望你別落在我手裏。”
“沒名沒勢?我怎麽覺得,你在嫉妒我呢?”
喻歲安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沒忍住提醒她。
“告訴你,是司予塵主動跟我領的證,也是司予塵主動給我拍的項鏈,怎麽樣,是不是很羨慕?”
“我不像你,一邊說着我攀附男人,一邊還需要費盡心思和他扯上關系,靠着自己的身體往上爬結果什麽都得不到。”
她将第一次在酒吧見面時的話盡數還給任心怡——
“任心怡,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麽樣子。”
“你,你——”任心怡被她氣的不行,可氣血上湧腦中卻一片空白,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看到喻歲安準備離開,她下意識沖上去拉住喻歲安,猛地揚起手,對着喻歲安的臉狠狠地掴去。
還沒有挨着臉,手腕就被人猛地抓住了。
像任心怡這樣的富家小姐,手臂細細嫩嫩的,沒有一點兒力氣。
喻歲安和她不一樣,大學畢業後她一個人去了很多地方闖蕩,手上沒點本事是不可能的。
她抓着任心怡的手腕往反方向猛一用力。
只聽關節處發出“咔嗒”一聲脆響,任心怡立刻疼得尖叫出聲,細高跟重心不穩,整個人都摔在冰冷的地磚上。
“別着急喊,還沒到你疼的時候,任心怡。”
喻歲安直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手,仿佛碰過任心怡的地方會沾染什麽污漬一樣。
“只能說你不僅壞,腦子還蠢,砸了我的店卻沒有做好善後。”
任心怡瞪大雙眼:“你都知——不,你在說什麽我根本不清楚。”
“你不清楚沒關系,有的是人清楚,你是不是覺得,把摩托車送到汽車修理廠銷毀,綁架開廠的那對夫婦就沒事了?”
事到如今,喻歲安也決定讓她死個痛快。
“那你知不知道,他們還有一個小兒子,就在修理廠目擊了全過程?”
“那,那又如何?”任心怡已經輸得徹底,卻還在嘴硬,“以我的身份地位,有什麽是花點錢擺平不了的。”
喻歲安幽幽嘆了口氣。
“真丢臉啊,大家都是生意人,你就不能動動腦子。”
雖然兩人并沒有聊過這方面的打算,喻歲安卻不難猜到司予塵的心思。
“你大肆散播自己和司予塵的暧昧新聞,讓外界誤以為你們關系不一般,他卻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是因為以前任家和司家有業務往來,你還真覺得他是在縱容你?”
“換句話說,如果任家千金砸了TC集團總裁夫人店鋪,又雇綁匪綁架無辜百姓的消息傳出去,你以為TC集團還能容忍任家這樣合作夥伴的存在?”
“你是說,他要對任家出手?”任心怡臉色猛地一變。
“任心怡,比起任家,我勸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現在你牽扯到的案子可不僅僅是破壞他人財産這麽簡單了。”
喻歲安扔下這句話後,轉身離開。
“趁着警車還沒到,好好享受今晚最後的美酒美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