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歲安覺得白羽彤是幸福的。
不管外界怎麽傳司予塵的那些話, 喻歲安卻看得真切。
即便她和司予塵只是一紙協議的關系,說白了就是相互利用的交易方。
但臨了分開始,他還是做得體面。
喻歲安也沒想駁他的好意,最終應下來:“我回龍榆府邸。”
怕他誤以為自己會賴上他的財産, 喻歲安又連忙解釋:“還有些東西要收拾, 我一找到房子就搬走。”
“不用。”司予塵打開休息室的門, 與她擦肩而過, “畢竟現在還沒真正離婚,你住着吧, 最近我不會回去。”
他從辦公桌上收拾了東西,準備往會議室的方向走。
兩人站在走廊裏, 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分道揚镳。
喻歲安自知白羽彤的事與自己無關,也不再多問,只是點點頭:“謝謝。”
司予塵果然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那日在辦公室裏他說, 自己不會回龍榆府邸。
喻歲安又住了幾日, 他果然從未出現過。
只是這裏雖然住慣了,也住得舒服,卻不是長久之計。
多住一天,喻歲安的心虛就多出一分。
畢竟是別人的房子, 現在離婚這話已經說出口了, 她這個總裁夫人的位置是要讓位的。
所以只要一騰出空來,她就開始找新的房子。
搬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還要還錢,租金不能太貴,但也不能太次, 還要考慮到Hera酒吧的距離, 地理位置肯定不能太偏。
一時間也忙得焦頭爛額。
但是, 她沒有功夫去留意司予塵的近況,卻總有人比她更有閑心。
蔣英卓偶爾會給她轉發一些娛樂新聞。
大多與司予塵有關。
兩人的約定被打破後,他似乎又開始了他從前那風流潇灑的日子。
和不同的女人進出夜場的照片頻頻爆出。
照片裏他那張模糊的側臉,眼神輕佻,面無波瀾。
利益與玩樂之下看不出對誰有半點真心。
司予塵風流成性,婚後玩心不減,與妻子有名無實的消息也因此被送上熱搜。
之前和他一起,演了那麽久的戲,如同他們的婚姻一般,像個玩笑。
看了兩次,喻歲安就覺得這些娛樂八卦沒什麽意思。
她對蔣英卓說;【以後這些東西,不要再發給我了。】
蔣英卓勸她:【我也不是故意發這些東西惹你難過,只是希望你能擦亮眼睛,不想你因為他受傷。】
喻歲安知道他在說什麽。
當初在東城,是她借了司予塵當擋箭牌。
萬分篤定地告訴蔣英卓,這世上沒有人比司予塵更愛她。
現在在蔣英卓的眼裏,這算什麽呢,就好像是喻歲安狠狠打了自己的臉,順帶着抹黑了司予塵的名聲。
她只好輕描淡寫地帶過:【潑髒水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網上多得是。你是公衆人物應該比我清楚,那些東西看看也就罷了,過得好不好自己最清楚。】
蔣英卓聽她這話,知道她不願意再提這件事。
也就換了話題和她聊正事:【之前聽說你準備長期在酒吧做一些音樂活動,我在南城也有些朋友,有機會咱們可以坐下來聊一聊。】
不管怎麽說,蔣英卓的業務能力是值得肯定的。
東城那次的不歡而散也該讓蔣英卓長了記性。
所以喻歲安挑了個兩人都有空檔的日子,和他約了見面的時間。
她不知道的是,司家那邊顯然沒有這樣風平浪靜了。
這次的熱搜二度發酵,鬧得比上次假結婚事件還要大。
司老爺子聽說,氣得直接摔了自己的茶具,連飯也不吃了。
讓管家給薛恒打電話,把司予塵叫回老宅。
司予塵卻不答應。
氣得老爺子又将手中的杯子摔了一回:“你這樣子,對得起喻歲安嗎!”
司予塵握着薛恒的手機,在電話那頭不吭聲。
“你記不記得當初答應過我什麽?”老爺子見他沉默不語,便覺得是心虛,勃然大怒,“歲安那麽好的姑娘你不珍惜,現在傳的人盡皆知,司家的臉都丢光了!你真的要氣死我?”
司予塵找了處安靜的地方,才低低答話:“不是。”
老宅的阿姨擔心老爺子踩到杯子碎渣,慌忙去收拾。
老爺子依舊恨鐵不成鋼:“還說不是?那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麽,整天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就不怕歲安傷心嗎。”
“她不會。”
司予塵笑了一聲,語氣不甚在意,像是根本懶得多做解釋。
“反正也快離婚了。”他說。
司予塵和司家老爺子的這些對話喻歲安不知道。
她最近一直專注于自己酒吧的事業。
小型的音樂活動舉辦了幾次,反響都不錯,再加上營銷得當,Hera酒吧的名氣也越來越大。
喻歲安擔心司老爺子的身體,但又不敢随意打擾。
最後也只是打了電話過去,問了問老爺子最近的身體狀況。
老爺子只覺得喻歲安是個特別貼心的孫媳婦,自家那個孫子的負面新聞鬧得滿城風雨。
喻歲安不僅不鬧脾氣,還能記挂他這個老人家。
“歲安,是我們司家對不住你,讓你受委屈。”司老爺子滿心愧疚,“我已經訓過那小子了,你們也好好聊聊,有什麽不開心你和爺爺說,爺爺一定給你撐腰。”
“謝謝爺爺,您放心,我正打算去找他呢,我們會好好說的。”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司老爺子聽到這話終于舒了一口氣,“你要是不忙,也多回老宅看看,我讓人多做些你愛吃的。”
“一定,爺爺,您也保重身體。”
喻歲安沒說,其實她覺得應該愧疚的人是自己。
比起喻家,司老爺子才是真心拿她當做一家人來看待,但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了老爺子。
什麽一往情深,什麽兩情相悅,全都是合起夥來騙人的幌子。
就算到了此時此刻,她也沒有對老爺子說真話。
她确實是要去找司予塵的,只不過,不是談和好,而是要去聊離婚的事情。
其實喻歲安也不想這麽上趕着,一趟趟往TC集團總部跑。
但是司予塵最近好像一直很忙,發消息根本不回。
給他打電話,有幾次接了,也只說自己正在開會,騰不出時間。
問薛恒司予塵的行程安排什麽時候能得出空,那頭的答案也是模棱兩可,給不出個準話。
沒辦法,喻歲安只好又親自跑了一趟。
這回,她沒和司予塵說自己要來。
她準備就在TC集團大廈等着,看看司予塵究竟什麽時候能空閑下來。
她就不相信。
司予塵是什麽神仙,還能不吃飯、不睡覺、不上廁所?
集團大廈的前臺對于喻歲安已經很面熟了,給了通行卡,很容易就來到總裁辦公室的樓層。
午後的長廊十分安靜,高跟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到會議室門口看了看,沒有人。
于是轉頭,熟門熟路地朝總裁辦公室找過去。
辦公室的門開着,裏面響起有人談話的聲音。
工作時間,喻歲安也不想打擾司予塵。
她站在原地沒動,正猶豫着要不要換個別處等着。
卻聽見了女孩子爽朗的笑聲。
清脆,悠揚,像清晨的太陽,又像溫和的湖水,從辦公室裏傳出,很輕易就能感染人心。
這個聲音,喻歲安已經很多年沒有聽見過了。
她漂亮,自信,大方,勇敢追逐自己的夢想,連笑聲也這樣好聽。
是司予塵會喜歡的那種女孩子。
白羽彤,她在這裏。
喻歲安拎着手提包,頓在門口,像一個突如其來的造訪者,一個美好童話故事裏的小偷,動也不敢動。
“那說好了啊,這次你答應我之後,就不許反悔了。”
白羽彤的聲音并不是那種矯揉造作的,有幾分女孩兒的嬌嗔但并不過分,連喻歲安聽着也很舒服。
“否則,我可跟你沒完。”
“放心,不會,我既然答應了就一定說到做到。”司予塵好脾氣地應着。
喻歲安幾乎沒有這樣心安理得地向司予塵提過什麽要求,但那種語氣喻歲安卻很熟悉。
在東城,她說想一起回來時,司予塵就是用那種語氣答應的。
不知道那時候,他是不是因為想起了白羽彤。
這樣的局面,離婚的事情肯定是提不成了。
沒準一會兒他們就會雙雙離開TC集團,喻歲安根本找不到可以插空談話的時間。
她打算先行離開,過幾日再和司予塵約時間。
一轉身,卻看到了從茶水間裏出來的薛恒。
薛恒看到她,也禮貌性地微笑。
正要和她打招呼,卻見喻歲安伸出食指附在嘴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薛恒還想再說什麽。
她搖搖頭,表示自己要先走了,不必麻煩。
回程的車速飚得很快。
喻歲安手握着方向盤,回想起剛才站在辦公室門口的那一幕。
畢業好多年了,她也知道這場婚姻終有面對事實的一天。
剛才從她站的地方朝裏望去,看不見司予塵臉上的表情。
卻正好能看見白羽彤言笑晏晏的模樣。
喻歲安覺得自己一向灑脫,來去自由。
只有這一回,她好像失算了。
她的心髒沒有自己想象得那樣強大。
從最深處生長的荊棘,帶着尖銳的刺成倍蔓延,牢牢纏繞住每一寸。
那種疼痛最開始細微得讓人難以覺察,等到發現時,已經細細密密地紮了進來,無孔不入,無從抵擋。
車子最終停在龍榆府邸小區門口,沒有開進去。
喻歲安拿出手機,翻了翻自己幾張卡的餘額。
然後聯系了房産中介,重新發動車子,猛打方向盤掉頭而去。
剛才她給司予塵留言發了微信。
今天是周五,不管司予塵有沒有空看她的消息,也不管司予塵有什麽看法,下周末之前她一定要搬出去。
喻歲安已經決定,要在自己徹底失控之前。
快刀斬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