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租住的房子距離龍榆府邸不算太遠。
喻歲安花了大半天時間打掃衛生, 又費了好幾個小時把自己的行李一一在新家裏安置好。
卧室比從前小了許多。
沒有和主卧連通的獨立更衣室,沒有精致的衛生間,也沒有寬闊的大露臺。
躺在床上想要喘口氣,連天花板都是陌生的。
但喻歲安在陌生之餘, 心裏也覺得踏實。
這些是她自己努力得來的。
不需要依賴別人的好, 也沒有仰仗別人的幫忙。
她翻了個身, 手指從單人床的床單上劃過, 攥緊被子的一角。
第一次和司予塵睡在一張床上,她透過黑暗, 睜大眼睛看着他時的場景,她一點都沒有忘記。
其實抛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因素來說, 司予塵對她還是不錯的。
物質上沒有虧欠過她,需要幫助時也多次朝她伸出援手。
所以,喻歲安最後的那句狠話,也不是非要故意嗆一下司予塵。
她只是希望司予塵能夠清醒一點。
認清楚自己喜歡的人究竟是誰。
從前她不介意陪他演演戲, 調調情, 甚至偶爾說些真心話。
但如今白羽彤回來了,他的舉動也已經證明二人之間依舊是存在感情的,那就應該好好地在一起。
而不是和她兩個人之間相互糾纏不清。
離婚的事情,喻歲安也說了, 随時等司予塵的消息。
她可以再遷就一次他的時間。
窗間過馬, 日子這麽度着,眨眼就到了年末。
喻歲安一直忙着店裏的事情,某一天裏得了空,才忽然發現季晴的生日就快要到了。
還好, 她對這個閨蜜的生日禮物也不是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為了感謝季晴之前介紹蔣英卓的Zeus樂隊給她認識, 喻歲安計劃了一場旅游準備和季晴一起去, 既是為了給自己适時的放松一下,也是為了給季晴慶祝生日了。
季晴得知這個消息,整個人都興奮得不得了。
她連設計圖都不想畫了,自然也不會和喻歲安推脫,一門心思地就只想着旅游的那天快點兒到來。
正趕着出發時間是元旦當日。
喻歲安還想趁着在跨年夜之前,回學校看看。
當年畢業時,她還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然而數年過去,她回頭看時才發現,她生命中很多重要的人,和不可或缺的朋友,都是在那段時光裏埋下種子的。
季晴聽她這樣說,也請了半天假,決定和她一同回到母校看望一下以前的老師。
兩人買了些水果,約好了在學校門口見面。
一晃數年,學校的樣貌倒是有了很大的變化。
建了新的教學樓,很多設施和教學器材也全部更新換代。
大概是碰上了節假日,回來看望老師的學生比喻歲安想象的還要多。
辦公室裏站着的三五個已經畢業的學生,喻歲安雖然叫不出名字,但都十分眼熟,知道是以前同專業的校友。
喻歲安和季晴閑聊了幾句,也不想打擾老師們上課,将水果放在桌上便先行離開了。
兩人出了教學樓,沿着從前熟悉的路往外走。
在南城,即便是在寒冬,也能随處可見長滿綠葉的樹木。
季晴的目光越過一排香樟樹,指着遠處的建築說:“真羨慕現在的學生,我們那會兒哪有這麽大的實驗樓,還有學生活動中心,你看,面積都翻了一倍了。”
“的确。”喻歲安說,“環境規劃也比以前更好了,聽說你們建築系後面建了一個小型公園,亭臺樓閣樣樣俱全,還養了許多只鴛鴦。”
季晴一聽來了興趣:“真的?那過去瞧瞧?反正咱們今天也不趕時間。”
喻歲安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提議:“可以。”
兩人繞到建築系後方,果然看到一片新造的人工池塘。
學生們大多都在上課,四下幽靜,無人打擾。
季晴把手裏的面包掰了一小塊,丢給池中的魚兒,立刻就有更多的魚群圍上來,争相奪食。
她看似随意,問喻歲安:“你後面,有什麽打算?”
“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我想着,現在Hera酒吧看似蒸蒸日上,其實已經停留在原地有些日子了。”
喻歲安嘆了口氣,呵出一團白霧。
“說白了,就是進入瓶頸期了,我想了想,覺得應該改變一下經營模式,打造一個獨特的主題出來,才能更有競争力。”
季晴“啧”了一聲,連連搖頭:“你賺錢又不是我賺錢,誰要聽你說這個。”
喻歲安:“那你問的是什麽打算?”
“司予塵呀,你兩不是掰了麽,你接下來總得為自己考慮考慮。”季晴碰了碰她的胳膊,“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還挺難過的?”
“其實,我……”
“喻歲安?”
她正想着如何回答。
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
兩人同時回過頭去,看到幾米遠的石子路上站着一個男人。
不認識,也叫不出名字,但是眯起眼仔細一瞧,又覺得好像有那麽點兒眼熟。
似乎在哪裏見過
“誰啊?”她壓低嗓子問季晴。
季晴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你是喻歲安吧?”男人朝她們快速走了幾步,看起來又驚又喜,“你們好啊,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
對方顯然認識她,喻歲安也只能禮貌回話:“你好,請問你是?”
“哦對,你可能不記得我了。”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自我介紹,“我叫高鴻,比你大一屆,咱們以前都是舞蹈社的。”
高鴻?喻歲安對這個名字稍微有點兒印象,似乎以前在學校文藝晚會上聽到過這個名字。
“原來是高學長。”喻歲安大方笑笑,“你也是來學校看望老師?”
高鴻:“對啊,這不快到新年了嗎?我正好在南城出差,就想着回來看看,還真巧。”
這高鴻明顯是個自來熟,自從見到了喻歲安和季晴就熱情得不得了,硬是演出了“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陣仗,那話匣子打開了就沒合上過。
喻歲安和季晴也不好打斷,便耐着性子聽他一人高談闊論。
“話說回來,你們那一屆,還真是人才輩出,長江後浪推前浪不服也不行。”高鴻見着校友,忍不住開始懷念起以前的事情來,“那會兒舞蹈社有個叫白……白什麽的女生來着?特別厲害!”
季晴忍不住插嘴:“舞蹈社?你不會說是白羽彤吧。”
高鴻一拍手道:“對對對,就是白羽彤!怎麽,你們都認識她?”
“何止認識。”季晴是個直腸子,沒忍住冷哼一聲,“簡直就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喻歲安扯扯她的外套:“沒必要。”
她的事情,都是白紙黑字說明了的,怨不到白羽彤身上。
“不管怎麽說,反正我對她印象是太深刻了。”
高鴻沒注意聽喻歲安和季晴的對話,他整個人都陷在過去的回憶裏。
視線沒有聚焦,仿佛又回到了喻歲安剛剛入學的那一年。
“還記得你們那一屆新生的迎新晚會嗎?你們那屆開得晚,也是這樣一個冬天。”
“白羽彤在臺上的驚鴻一舞,當時臺下多少男生都心動了,說來也好笑,我和同寝室的幾個哥們兒你一言我一語,差點沒打起來,其實人家壓根就不認識我們呢。”
“等會兒。”喻歲安皺眉,沒忍住打斷他的美好回憶,她再次向他确認,“你說的是什麽時候,大一迎新晚會?”
“是啊,你放心,我不可能記錯的。”
高鴻說話時,連着“啧啧”兩聲。
“你不是男生可能不曉得那場面對我們來說有多驚豔,本來沒幾個人對那種唱歌跳舞的節目感興趣,到後來呢?連咱們學校的司予塵都沒忍住拍了白羽彤的照片,可惜,我當時只顧着看了。”
這話一說完,向來鎮定自若的喻歲安瞬間大驚失色。
口裏喃喃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啊……”
人造湖并不大,幾人很快就繞完了一整圈。
站在公園的出口處,高鴻也急了:“怎麽還說不可能?當時那件事鬧得,不說你們整個大一學生吧,就說咱們舞蹈社,有誰不知道?”
“司予塵,算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吧,他後來都找人去打聽白羽彤的消息呢。”高鴻說到這裏,搖搖頭,“那家夥确實不是一般人,沒想到結果他倆還真在一起了。”
季晴聽到這裏,也明白過來:“高學長,你會不會搞錯了,那次迎新晚會白羽彤沒有上臺。”
“開什麽玩笑,我記得清清楚楚。”
見到校友想回憶一下往事,沒想到三番兩次被人反駁,高鴻有點兒不太高興。
“我雖然坐在後排看不清臉,但當時報幕的時候,念得就是白羽彤的名字,這我還能記錯?”
“那次,白羽彤臨時有事請假了,紙質節目單沒法修改,主持人報幕報錯了名字……”
喻歲安站在冷風裏,四面無牆,嗓子發着顫。
“真正在迎新晚會上臺演出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