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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像卸了閘的洪水，瘋湧而至，她和屠淩從相識，相愛再到最後天涯陌路的種種此時皆浮現在眼前。

那些三萬年前實實在在存在過的愛恨再次明晰的劃過。他和她之間那些沒有兌現的誓言像刀子，一刀一刀的剜着她的心。

現實與回憶交替出現，憂愁與歡樂更疊。

不知不覺止傾已經淚流滿面，她捏緊衣角，卻仍然止不住回憶的湧流。最後，在那一聲絕望的呼喊聲中，她跌坐到了地上殘缺的碎片上，低頭望着從自己手中破碎在地面的透明瓶子。她一塊一塊的拾起地上那些那破碎不堪的碎片，緊緊握在手心。

直到嵌入手裏，如同想要握緊那段同樣破碎不堪的曾經。

眼前的風阮居，還和三萬年前一模一樣，可一切卻也面目全非。命運就是如此，明明這個世界早已經不是當時那個讓她為難，讓她絕望的處境，可他們卻依然沒有後路。

時過境遷了……

桌邊那張陳舊的婚帖已經開始發黃。而原先答應給止傾補辦婚禮而購置的鳳冠霞帔也已經找不到購置時的歡愉初心。

她，他。終究是回不去了……

跪在地上不知多久了，屋內的紅燭都已開始變暗，黯淡的看不清晰屋內的一屋喜色。一切都是霧蒙蒙的。

止傾慢慢站起，弓着身子，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出來，停在風阮居門口，她捂着心口，背對着風阮居站着，止傾閉上眼睛，慢慢的擡起掌，想了好久，一揮手，一道光線從掌底劃出，身後的整個屋宇剎那間化作灰燼，一件都不曾剩下。她眼淚在灰塵散開的瞬間，從她紅腫的眼角滑下，映着月光，打在她蒼白的衣襟上。

風，揚着她白色輕衣，身後是空蕩蕩的場地以及空地上方一輪被烏雲蓋住輪廓的月亮。

她擡起細長的手指，抹去眼角的淚，在烈烈的風中一步一步離開這片空地，慢慢的走向另一個小屋。

“我叫卿非，字屠淩……”這是醒來後初遇屠淩時他的說辭。

其實止傾早該想到會有淵源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麽深……

止傾走了很久，她既不希望走到終點，可也不希望自己和他之間太過牽絆。

挺矛盾的。

其實，這條路一直都太多坎坷，可就算再怎麽不順，也總會有走到盡頭的一日。聚也好，散也好……

站在門口，止傾始終不敢踏進屋去。那個玄衣男子坐在暗暗的燈影裏右手撐着頭靠着，似乎等了很久。

止傾的手順着門框一路下滑，然後緊緊的扶住門框。

像是聽到什麽動靜，屋內的玄衣男子瞬間放下撐着頭的右拳，回過頭來。迎上來。

“阿傾……你去哪了？……”他着急的問。

止傾只是看着，不說話。

她扶住止傾的肩：“阿傾……等過幾日我将事情處理好了，咱們便離開……去哪都好……”然後玄衣男子的手順着她的臂滑下，握住止傾冰涼的手。

他皺皺眉，“怎麽這麽冷？”然後将她的手放在手心，擡到嘴邊，低下頭，給她的手哈着熱氣。

止傾的淚一下就下來了。她趕緊別開眼去。

男子半打趣半寵溺的笑笑，頗有點诓騙孩子的嫌疑：“別太感動哦……”

止傾沉默了兩秒，試圖抽出手，手心才剛離開那麽一點，卻一把被他抓住。

止傾看着他為自己哈氣低下的頭，看着他的發，眼睛有點發酸，嘴巴張成原形，本想叫他屠淩，脫口卻是：“卿非……”

她頓了頓，輕笑到：“呵呵……或許……我該叫你屠淩……或是……魔尊……”

此話一出，玄衣男子猛的擡起頭，抓着止傾手心的手無力的慢慢松開，眼睛裏滿是害怕。止傾的手沉沉的落下來。

止傾盯着他的眼睛：“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卿非（屠淩）喉頭動了動，半晌之後，聲音才出來：“阿傾……我……”

一陣沉默之後，他慢慢閉上眼，問：“你都想起來了？”

止傾擡了擡眼：“該想起的不該想起的都記起來了……”她不想追究那些醒來之後有印象的，被卿非抽出去的模糊片段的事。

之後又是該死的沉默，待到氣氛凝固到了極點，才有人開口。

“那麽……我們以後……怎麽辦？”

止傾淡淡的輕笑了兩聲，聲音裏卻是無盡的凄涼。“我們？……”

止傾心裏無奈的笑笑“我們……是沒有以後的，一直都是沒有以後的……卿非……”不過她始終沒有說。

“仙界傳來消息……我要回去了……”止傾開口。

卿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那……我們……還會再見嗎？”

“還有再見的必要嗎？”止傾的語氣涼涼的。說着她擡腳，便要走了出去。

卿非趕緊不由分說，從背後抱住她，将她緊緊的摟在懷裏。頭埋在她的肩上。

“放開……”

“不……不要……”止傾越是讓他放手，卿非卻摟的越緊。

“何必呢……卿非……”

止傾望着門外皎潔的月，咬咬牙，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她深吸了一口氣：“卿非……你還不懂嗎？我們……回不去了……”

卿非哽咽着：“阿傾……阿阮……只要你還在，我也還在……我們……就回得去的……”

止傾吸了吸鼻子，笑了兩聲：“哈哈……卿非……屠淩……就算我們回去了又能怎樣……難道回到三萬年前一切就能變好？就能當一切都未曾發生過？我們那個孩子就可以不用死？我的父君，我的母妃，我的哥哥以及我所有的親人朋友就可以不用死？”此時，叫兩個名字，也算是給三萬年前和現在各一個交代了。

止傾側了側頭，靠近卿非的耳朵，一字一句。“……別天真了……就算是回去，我們的結局也只能是情同陌路……”

“你是不是還在怨我？怨我說的都未曾實現過……怨我負了你？”卿非移開頭，卻不放手，他沉重的說了句：“是我負了你……”

止傾閉上眼：“要說怨……曾經怨過……現在……不怨了……”她抽出手抹了抹淚，片刻之後推開卿非，站在他對面。“卿非，這段情癡纏了三萬年，是時候該了結了……”

卿非看着止傾，痛苦的喊了一聲：“不……”

止傾背過身去，對着門外蒼茫的月光：“卿非……我還是三萬年前你劍刺入我身體時的那句話：如果能再選擇一次，我情願，我從來不曾遇到過你……”

說完，她邁出門去，臨到門口，止傾對着後面的扶着桌子狼狽不堪的男子脫口輕輕說了一句：“保重……”，然後消失在了魔界。

回憶頓時席卷了卿非周身的每一處。他碟坐在地上。

三萬年前：

“魔尊，帶兵前來的是天界四皇子……”他身邊的妖兵指着雲端身披铠甲的紫瞳，說着。

“是他？”屠淩皺了皺眉。似乎有點意想不到。

不久前，自己在人間才救了那個男子，現在卻要兵戎相見。世上最無奈之事怕是如此了吧？

“紫瞳……請教了……”紫瞳騰空立在半空，與屠淩平齊，他拱了拱手。見禮完畢，他擡手，将一封戰書向屠淩丢了過去，屠淩伸手将戰書抓在手裏。

“今日接了我天界戰書，此戰便算是開始了……不知魔尊看清戰書內容否？此戰只以你我二人的輸贏輪定，不管誰勝誰負，只要結果一出，雙方立即退兵……魔尊意下如何？”

這個關頭，此計是最好的選擇了，對于魔界天界和人間。

屠淩合上戰書，意味深深的看了紫瞳一眼：“好……”

第二日雙方正式開戰，依戰書言，雙方果然守信，一兵一卒都未上前。

只是二方将領卻都是全力以赴，才開始便已經招招逼人命脈。

紫瞳手執長槍，屠淩則手握屠淩劍，便朝對方襲來，腳底生風，翻騰在雲端地上。

仙魔兩股內力在頻頻較量。劍拔弩張，二人幾十個回合不相上下。

兩人手裏的絕世神兵在地上雲端引起陣陣電閃雷鳴。

突然屠淩一劍對着紫瞳的心口刺來，紫瞳看着咄咄逼來的劍鋒，微微偏過去一分，順勢提起長槍柄，擋住呼嘯而來的鋒刃，屠淩的腳步雖被阻慢了那麽一兩步卻仍然不停下，他再次提起力量，朝紫瞳刺去。紫瞳順勢一個躍起，帶着長槍飛轉翻越過去，右手執着長槍柄，長槍尖從身前劃過，指着地面。才算是甩開了屠淩的強追不舍。

從過招開始，已經近三百個回合，還未分出勝負。

屠淩提起屠淩劍，指着紫瞳：“再打下去也是難分伯仲，不如你我皆蒙上眼，集齊全力，一招定勝負，生死全憑各自造化……”

“好……”紫瞳铿锵的聲音響起。說完，二人皆閉上眼睛。

神魔兩界的士兵沒有誰敢大聲喘氣。

只見屠淩手臂一轉，帶着鋒刃轉動，刺向紫瞳，紫瞳聽到這細微的聲音，迅速提起手中長槍，迎了上去。

“哐……”兵器鐵器摩擦的聲音傳入耳朵。“嘭……”下方的湖水随着聲音，炸起數十米的水花。看這架勢，兩人定是使盡了全力了的，雖說方才的戰鬥也同樣激烈，可皆沒有如此的陣勢。

二人閉着眼，屠淩感覺到自己的劍刺不穿紫瞳的長槍，偏了偏角度，鋒刃順着紫瞳的長槍柄劃過，整個人湊了上去，兵器交疊到一起，僵持了半分鐘，兩人同時使力，然後皆受力作用，一個後空翻，朝自己翻了過去。憑着對剛才位置的判斷，二人同時執劍相向，朝對方刺來。

圍觀的神魔兩界士兵皆驚呆了，如此情形，豈不是要同歸于盡？

就在紫瞳的長槍要刺入魔界至尊屠淩身體的剎那，一個身影擋在了他們中間，微熱的長槍連着槍柄刺穿了那個闖入其中的人的身體，刺到屠淩心口，而幾乎同時屠淩也狠狠地提起劍，将手中屠淩劍朝刺槍的方向刺去……

又幾乎就延遲那麽幾秒，二人同時狠狠收起兵器，劇烈的疼痛讓擋在中間的人輕輕哼了一聲，血随着他們的力道噴濺而出，然後她的身體朝着下面那片海落了下去。

強烈的不安席卷屠淩及紫瞳，二人睜開眼。

“阿阮……”

屠淩飛速而下，抱起止傾落在岸邊礁石上，手停在離她臉一公分處，顫抖着。“我……”

止傾輕輕的笑笑，“屠淩……這次我終于可以真正的忘記你了……”頓了頓，她虛弱的說出一句：“真好……”

一聽到這話，屠淩的眼淚即刻掉了下來，“不要……”他聲嘶力竭的喊出來。

止傾伸出手想要幹什麽，卻停在了半空，她望着屠淩的眼睛：“……如果可以再選擇一次……我，情願我從未遇見過你……”然後，她的手應聲，緩緩落了下去。

“不要……”屠淩絕望的聲音響徹天宇。

回憶戛然而止，卿非無力的扶着桌子，落座在座中，手托着沉沉的頭，眼眸頻頻顫抖着。

“是的……是我殺了你……殺了我們的孩子……”

－－－－－－題外話－－－－－－

回憶部分差不多了結了，解釋一下：書中男女主角都有兩個名字，屠淩便是卿非，屠淩是他三萬年前的名，後來為了讓止傾不要記起，他改名為卿非，止傾小名叫阿阮，失憶後大家叫她阿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