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雲慕白送出皇宮後,白霜暗暗松了口氣,從此,越發深居簡出。
适逢中秋佳節,雲天揚早早就要皇後做了安排,難得這個阖家團圓的日子,雲天揚令皇後請太後,各宮嫔妃一起到後花園用晚膳,吃月餅賞月,共賞天倫。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嫔妃們,平素裏難得見皇上一面,這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與皇上、太後共進晚膳,一時興高采烈,使出渾身解數,把自己打扮得精致出衆,只為博得皇上的青睐。
然而,從宴會開始,皇上的關注點卻只在太後、皇後、怡貴妃三人身上,對其他嫔妃,他雖然和顏悅色,溫柔有禮,但誰都看得出來,那只是出于禮數和客套,這讓那些花了幾天心思,費心打扮自己的嫔妃們,心裏滿是失落。
酒過半晌,白霜突覺頭昏力乏,體力不支。她不禁暗暗嘆氣,最近這些天,自己深居簡出,怎麽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了,才喝了幾杯酒,怎麽就如此難受呢?她在座位上撐了一會兒,眼見得實在撐不住了,便趕緊起身,向皇上、皇後請求提前離席回宮。雲天揚有些不舍,衆嫔妃則巴不得她快快從皇上身邊走開,好讓皇上騰出心思來關注自己。這時候,一個嫔妃站了起來,對皇上說道:
“皇上,臣妾以為,今天是阖家團圓的日子,怡貴妃姐姐這麽早離席回宮,我們這個團圓的家宴,就不團圓了,如果怡貴妃姐姐只是不勝酒力,可以在那邊的亭子裏稍事休憩,待酒醒之後,可以繼續加入我們的宴會,一起賞月談心,共享天倫,這樣豈不更好?”
衆人擡頭一看,見說話的正是寧妃冬雪,當下,一些嫔妃恨得牙癢癢:你這不識相的小妮子,好不容易怡貴妃自己想離開了,正好讓皇上多關注一下咱們,你這裏還非攔着,不讓她走,雖然大家都知道,冬雪曾是白霜的貼身侍女,她後來擢升為妃也是白霜從中幫忙,但也不用在這個時候拍馬屁,非要她留下來吧。
皇上正愁沒有理由把白霜留下來,聽了冬雪的話,臉上慢慢浮出笑容,說道:
“此話說得甚有道理。怡貴妃暫請到亭子裏休息一會兒,等酒勁兒緩過後,再與我們一起賞月。”
白霜無奈,只得行禮告退,由貼身宮女夏荷扶着,往旁邊的亭子而去。
在亭子裏坐了一會兒,白霜不僅沒有感覺舒服一些,反而覺得更難受。身體一忽兒火熱,一忽兒冰涼,體內似有岩漿要噴出體外,腦中感覺到刀刺般細微的疼痛。她緊皺着眉頭,努力克服着鑽心的難受。夏荷見她似乎很難受的樣子,有些焦急,說道:
“娘娘,要不,我們再去禀告一下皇上,請求回宮休息一下,奴婢看您這副難受的樣子,似乎不象一般醉酒後的模樣。”
白霜艱難地搖了搖頭,嘴裏發出微弱的聲音:
“不必了,皇上不會同意的。只是,本宮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話章未落,白霜似乎忍受不住身體的難受,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随着叫聲,她的身體劇烈扭動,很快變成為一條巨大的白蛇,盤踞在亭子外。夏荷吓得一聲驚叫,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這邊的響動很快驚動了不遠處宴席上的衆人,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往這邊看來,只見小宮女昏倒在一邊,一條巨大的白蛇盤踞了整個亭子,而怡貴妃已經不知道去向。衆嫔妃立即大呼小叫起來:
“啊!妖怪——!”
“天啦!快跑啊!妖怪吃人了!”
于是,人們開始騷動起來,有的吓得跌倒在地上,有的提起裙子,欲往自認為安全的地方跑去,有的傻了一樣,呆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這時,只聽得一聲尖叫,衆人一愣,循着聲音望過去,原來是身懷六甲的皇後,被突然出現的蛇妖和衆人的躁亂驚吓,受到了驚擾,動了胎氣。雲天揚趕緊吩咐幾個伶俐的宮女,将皇後娘娘護送回宮,轉而又指揮侍衛們:
“趕緊将這蛇妖圍起來,聽着,這怪物來歷不明,盡量不要傷害它,盡量活捉。”
衆侍衛一擁而上,将身為大蛇的白霜團團圍住。已經變為蛇身的白霜正自難受,此刻見衆人圍住了自己,卻不敢施展法力,也不敢做出太大的動作,怕傷害這些凡人,只能由着這些侍衛們捆了,一大堆人合力擡着,呼哧呼哧地将她投入到地牢中。
雲天揚等人将昏倒的夏荷擡到亭子裏,喚來太醫又是掐人中,又是捏鼻子,欲将她喚醒。忙活了半天,夏荷終于悠悠醒轉,她緩緩睜開眼,卻見皇上及衆人都圍着她,吓得不輕,眼看又要昏過去,冬雪趕緊上前,扶住了她,柔聲道:
“夏荷,你不要害怕,皇上剛才派人救了你。你只需要說出你看到了什麽。”
夏荷在冬雪的安慰之下,緩了緩神,努力地回想之前發生的一幕,眼睛裏盡是驚駭與害怕,忍不住哆嗦道:
“奴婢陪着貴妃娘娘來到這兒,貴妃娘娘很難受……她一直不停地shen吟……看起來難受極了,後來……後來……”
夏荷停了下來,似乎不敢說了。冬雪輕輕拍了拍夏荷,溫言笑道:
“夏荷別怕,有皇上在這兒呢,現在,沒有任何人,任何怪物可以傷害到你了。你看到什麽,只管說出來。”
夏荷微微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奴婢看到怡貴妃似乎很難受,她不停地扭動着身子……後來,奴婢聽到她‘啊’地叫了一聲,然後……然後……怡貴妃就不見了……奴婢看到了一條巨大的白蛇,然後……眼前一黑,就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
雲天揚有些焦急,問道:
“那怡貴妃呢?她是不是被這條大蛇吞了?還是怎麽了?”
夏荷茫然地搖了搖頭:
“奴婢不知道怡貴妃去哪裏了。”
“不行!衆侍衛給朕聽着,在這周圍仔細搜尋,發現怡貴妃者,重重有賞!”
侍衛們得令,趕緊四散開去,開始找人。經此一鬧,衆嫔妃再也沒有心情在皇上面前花枝招展、招蜂引蝶了,早已不顧禮節,四處逃散回各自的住地。太後不勝酒力,早已經回宮了,最後只剩下冬雪還在原地陪着雲天揚。衆侍衛在後花園地毯式地搜了幾遍,也沒找到白霜的影子,雲天揚有些着急,他緊皺着眉頭,俊美的面龐繃得緊緊的,眼睛裏滿是擔憂,冬雪上前行了個禮,輕聲說道:
“皇上,臣妾以為,這樣尋找是很難找得到姐姐的,不如請皇上暫且回宮,等明天去地牢找那妖怪,看能否尋出線索。那妖怪既然能成妖,想必也能與人交流,現在時候已不早,天冷露寒,皇上還是保重龍體要緊。”
雲天揚看看時候太晚,這樣找尋也确實意義不大。也罷,就暫且回宮好了。皇上首先去了皇後宮中,看看皇後的近況,皇後正躺在床上,腹中疼痛不已,正自難受着,幾個宮中醫術不錯的太醫圍着皇後,忙成一團。雲天揚心裏一緊,抓住一個太醫詢問皇後的情況,被他抓住的太醫吓得一哆嗦,見皇上詢問,“撲通”一聲跪倒地上,伏地行禮後,顫聲道:
“皇上!皇後娘娘……已經見紅了,狀況不是太好,臣等正在盡力挽救。”
雲天揚牙齒咬得緊緊的,沉聲道:
“爾等一定要保住皇後娘娘和朕的孩兒!”
“臣等……遵命!”
幾個太醫戰戰兢兢,顫顫微微地,在皇後床前忙碌着。皇後的疼痛感越來越強烈,最後,終于忍不住,大聲shen吟起來,幾個太醫手忙腳亂,忙活了半天,幾個人小聲一商議,年長些的王太醫顫抖着身子,顫微微地走到雲天揚前面,“撲通”一聲跪下,聲音發抖:
“皇上,皇後的情形不是太好,臣等會診後,将情況如實向皇上禀告,怕的是……”說到這兒,王太醫偷偷瞟了瞟雲天揚,不敢把話說下去。
雲天揚心煩意亂,在原地踱了幾步,有些不耐煩地揚了揚手,說道:
“說吧,有什麽說什麽。”
“皇上……皇後已經有六月身孕,腹中胎兒已成形。剛才由于受到驚吓過重,動了胎氣,引發了宮內大出血,現在……情況危急,臣等……盡力……只怕是……母子二人,臣等只能保一人……”
王太醫艱難地說完這句話,已經渾身冷汗,幾欲跌倒于地。雲天揚眉毛擰得緊緊的,半晌,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盡量母子二人都保住,實在不行的話……保……保皇後……”
王太醫領命而去。雲天揚在皇宮寝宮外候着,只聽得皇後一陣陣痛苦的shen吟和偶爾忍受不住的慘叫,聽得他毛發豎起,頭皮發緊。
幾個時辰過去了,皇後的叫聲漸漸小了下去。又隔了一會兒,王太醫跌跌撞撞地走到雲天揚面前,匍匐于地,忍不住大哭道:
“皇上!臣等無用,沒能……沒能保住皇子!請皇上……賜罪……”
“皇子?”雲天揚猛地一驚,盯住王太醫,追問道:
“皇後懷的……是皇子?”
“正是!可惜……臣等無能!臣等有罪!請皇上賜罪……”王太醫顫抖着把話說完,全身伏在地上,不敢擡頭,全身篩糠般抖動。
雲天揚心裏猛地一沉,他重重跌坐在于椅上,頭腦一片空白,半晌,才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不怪你們……你們……好生醫治皇後娘娘……”
雲天揚努力站了起來,慢慢走到皇後床前,皇後已經得知胎兒沒保住,還是個男孩兒,心中極為難過,早已感覺不到疼痛了,見皇上走近,心裏的極度的委屈與莫大的遺憾化為一聲悲嚎:
“皇上——臣妾……”
皇後心裏極度難過與傷心,只說出這幾個字便哽住,再也說不出話,淚珠兒像斷了線的珠子,成串往下落。
雲天揚只得強忍內心的悲痛,極力安撫皇後。
翌日,雲天揚上完早朝,處理完政務,便往地牢而去。
守牢的衛士們見是皇上來了,趕緊恭身行禮,典獄官員跟着雲天揚,在前面帶路,衆人一路向關押着蛇妖的監牢走去,走到門口,透過鐵栅欄門,看到裏面的情形,頓時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