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商帝的死局（五）

各種指責，咒罵如同山岳般朝商帝砸了下來，他不敢置信地癱坐在地，眼底映襯的是一張張厭惡、憤怒、仇恨的臉。

這些都是跟了他幾十年的朝臣啊，這麽多年，他給了他們想要的一切，如今他們卻站在他的對立面，毫不留情地指責于他，還說他根本不配做這個皇位。

現在他們有膽量來罵他了，既然心中這麽恨，當初為什麽不站出來說自己不願意做，說看不上他的所作所為。

說到底不過是覺得他即将倒臺了，所以故意當着商闕的面來作踐他罷了。

都是一群趨炎附勢的小人！

心中如此想，商帝似乎借此找回了些許底氣，他手掌撐地，想要撐起自己的身體來和朝臣們理論。

可是不知怎得，從之前吐血之後，他就感覺胸口疼的厲害，到現在是越來越痛，幾乎已經到了無法呼吸的地步。

眼下他想站起，只是稍稍用了下力，胸口便如被斧子劈了一般劇烈疼痛，疼得他當即吐出一大口血來，身子也重新摔了下去。

商帝捂着胸口拼命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有一口鮮血随之噴出，很快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形成了一灘大大的血泊。

漸漸地，商帝發現了不對勁，他吐出的血顏色竟然越來越黑，最近的一次吐血，顏色已經和墨水沒有分別了。

這明顯不正常。

這下商帝徹底慌了，他慌張的大喊大叫，“禦醫呢？快去傳禦醫啊！”

禦前總管将頭深深埋進胸口，身子抖得厲害，但是卻沒有動。

商帝瞪向他，罵道：“連你也要造反？你一個閹人，也敢跟着商闕那個亂臣賊子一起作踐朕，你信不信朕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今天，你已經殺不了任何一個人了。”

商帝一怔，有些錯愕的轉頭看向大殿門口。

那裏站着抹身着鵝黃的豔麗身影，女子穿着最華麗的宮裝服飾，化着最美麗的妝容，邁着最雍容的步伐朝商帝走了過去。

商帝驚訝，“娴妃，你怎麽會來這兒，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娴妃緩緩頓在商帝身前，掏出手帕為他擦拭唇邊的鮮血，動作溫柔至極，就像從前很多次濃情蜜意時一樣。

娴妃說道：“陛下，你還記得這段日子以來，臣妾親手為你熬制的滋補湯藥嗎？”

商帝一愣，回想起這段時間娴妃的表現。

當日為了給商海青求情，娴妃沖撞了商帝，被關進冷宮，商帝換了商海青的靈脈，面對娴妃總有些別扭，因此也就打算讓她自生自滅，只吩咐了宮人好生照料，就再也沒過問過她的消息。

後來有一天，娴妃忽然像個沒事人一樣等在他下朝的必經之路上，和他共憶了從前的美好，勾起了他對她的憐惜之心，再加上她對自己處置商海青的事情表示了諒解，出于愧疚，商帝也就恢複了對娴妃的榮寵。

娴妃感念他的恩情，便時常親自下廚為他做滋補湯藥，說是有溫潤靈脈，增加修為的效用。

彼時商帝剛剛經歷過換靈脈，确實需要多多滋養，可他換的到底是娴妃兒子的靈脈，面對人家的母親，心中不可能做到毫無感覺，因此也不太敢喝。

還是娴妃善解人意，每次在送上湯藥之前，自己都會先服用一碗，商帝确認了沒事，自己才會服下。

服下後他确實感覺身體越來越好，修為也有所進益，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如今娴妃在這種場景下主動提起那份滋補湯藥……

似是意識到了什麽，商帝不可思議地看看地上漆黑的血，又看向娴妃，“是你，你在湯藥裏做了手腳，你要害朕？”可随後他又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對，那湯你也喝了，要是湯裏有問題，你不是也會出事嗎？”

聞言，娴妃望着他笑了，“我的青兒已經被你害死了，只要能給他報仇，我這條命又有什麽所謂。”

随着這句話剛剛落下，在商帝震驚的注視下，娴妃突然口吐鮮血，鮮血的顏色和商帝吐出的一模一樣，顯然娴妃和商帝中了同樣的毒。

商帝登時瘋了。

“瘋女人，你這個瘋女人！”他一把掐住娴妃的脖子，語氣惡毒又惶恐地問，“你下了什麽毒？解藥呢？你把解藥放在哪了？快拿出來，否則朕當場便殺了你！”

“呵呵呵。”面對他的威脅，娴妃卻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笑話，“我既然這麽做，就是要和你一命換一命。陛下，你和臣妾一起走吧，黃泉之下，見了青兒，你還要跟青兒贖罪呢。”

娴妃笑得很開心，自從在密室中親眼看着自己兒子被活生生剖去靈脈而死，這還是她第一次笑得這麽真心。

可能是在她看來，她馬上就要和兒子見面了，母子團圓，是件非常值得開心的事。

所以她絲毫不怕商帝得威脅，即使死在頃刻，依舊從容。

可商帝就做不到這份從容了，眼見娴妃根本不怕他的威脅，胸口的疼确實愈加劇烈，商帝怕了，商帝是真的怕了。

死亡的威脅幾乎一瞬間就将他身為帝王的尊嚴擊了個粉碎，讓他什麽都顧不上了。

他連滾帶爬地跪在商闕面前，連聲祈求他，“十三皇弟，十三皇弟，求求你救救朕……不，不是朕，是我，是我，只要你救我，我願意立刻寫下傳位诏書，讓你名正言順的即位，幫你杜絕所有後顧之憂，只要你救救我，只要你救我一命啊！”

商闕若是靠逼宮登基，日後在天下人口中終究會落得一個亂臣賊子的名聲，但如果有他親筆寫下的傳位诏書，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對商闕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商帝現在面對商闕只有這唯一一個籌碼，在他看來，商闕沒有道理不同意。

但他想錯了，商闕偏偏并不稀罕要什麽傳位诏書，因為……

“左右本王又不當這個皇帝，要你的傳位诏書又有什麽用。”說罷，他直接調轉輪椅，朝大殿之外走去。

文武百官皆是随着他一起走了。

至于商帝的死活，根本沒有一個人關心。

商帝絕望的伸出手，拼了命的都想抓住一個人。

但回應他的，只有不遠處被緩緩關上的殿門，和漸漸被阻隔在外的日光。

娴妃在身後輕笑出聲，白嫩的手臂輕柔地環上商帝的脖頸，用充滿愛意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陛下，和臣妾一起走吧，我們在黃泉之下，一家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