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神叨叨叨叨的把禦神這幾百年的那些事兒講完,一轉頭卻發現鳳朝歌的狀态不對。
還是一張雲淡風輕的臉,眉心去微微蹙着,額上滲着一點兒冷汗,明明已經死掉沒有呼吸的人,胸前卻細微不規則的起伏着,一只手已經無意識的緊緊抓住軟榻的扶手,力度之大,手背上青筋疊起,本就慘白的皮膚緊緊的繃起來顯得格外的難看,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無意識的顫抖。
明神吓了一跳,連忙上前去扶鳳朝歌:“喂,神…。殿下!”
剛一碰到他的右手,明神便是一顫,鳳朝歌的手冰冷的簡直像一塊千年寒玉,絲絲寒氣兒幾乎将他凍傷!
鳳朝歌此刻便覺五髒六腑都要結成冰塊一般劇痛無比,偏偏魔氣攻心,整個心口都似火灼,髒腑裏就像冰火兩重天一般,每一寸筋脈都像是細密的針紮的千瘡百孔。
便是再多的忍痛經歷,痛都是不可避免的,他還是會感覺到痛,只是他的忍痛經歷很多,比起常人來更看不出來而已。
不知為何,明明與平時發作一樣的疼痛,偏偏今日變得格外難以忍受,幾乎想要瘋魔的叫嚣着,這一刻他想要殺人的欲望格外的重。
明神一看便知道,鳳朝歌這是寒毒同魔氣發作了,這些東西本就侵蝕了他的五髒六腑,奇經八脈,如今這句身體完全損毀,怎麽可能絲毫感覺都沒有?
鳳朝歌的五感已經漸漸喪失,他如今嗅覺完全失靈,味覺也基本退化,便是聽覺同視覺也會漸漸的失去作用,最後他的觸覺也會慢慢的蛻化。
而且,鳳朝歌的四肢筋脈已經因為過分的侵蝕而漸漸蛻化,他如今腳上已經快要沒有感覺了,這些蛻化會讓他慢慢的不良于行,最後肌肉筋脈全部萎縮,動都動不了!
“為什麽還不上鬼山,你知道你現在的狀态有多麽危險嗎?你實力再好,不死之身也不能保證自己不受傷害,這個身體會給靈魂帶來什麽樣的壓力你感受不到嗎?”
明神覺得極為惱怒,這個人未免太不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鳳朝歌慢慢的握住他的手,力氣大的幾乎将他的手給捏碎,疼痛卻讓他說話都有些困難:“……還好,不會很久…。阿黛…。還有些事兒沒有解決。”
一句話卻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鳳朝歌閉上眼睛只覺骨頭裏也漸漸的開始疼痛,他知道這是寒毒同魔氣已經入骨的征兆。
看他全身緊緊繃着僵硬如石,甚至控制不住的微微的顫抖,可以想象他現在有多麽痛苦,一張臉已經被汗水浸濕了,滿滿的都是疲倦同蒼白:“…。沒關系……過去就好了。”
明神氣怒不已,打橫抱起他一邊走一邊怒道:“那個丫頭呢?你為了她變成這副模樣,還在為了她忍這般痛苦,她不守在你身邊,還出去逍遙快活?!”
鳳朝歌慢慢的蜷縮身子,明明腳上腿上的感覺都快沒有了,偏偏筋脈裏的疼痛格外濃重,像是被強酸腐蝕了一般,疼痛的皺縮在一起。
“沒事兒…。是我不讓她知道的……不要讓她…。”
“行了,我知道了,你還是趕緊歇着吧。”明神不耐的打斷他,将他送進浴室裏,随手一扯“嘶”的一聲,鳳朝歌的衣服便被他撕成碎片,看着男人精致優美的身軀上,恐怕的魔紋愈發強烈躁動,讓原本美麗的身子都面目全非,明神只覺得自己滿心的怒火無處發洩!
這人是誰?他是衆神之主,他乖張狠戾的死神,他掌握天下人的命運,他該站在死神宮那華麗的高臺神座上指揮若定,張狂無忌。
死神……怎麽能有這般脆弱瀕死的樣子?
明神小心翼翼的将鳳朝歌放進蒸騰的浴池裏,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瓶子,往幾乎沸騰的水裏到了一些粉末。
很快,濃重的墨綠色沿着粉末到下的地方,一路蔓延,将整個池水染成了深碧的綠色,鳳朝歌蒼白的面色卻似好了一些,滿滿疲倦的眉目也漸漸放松了一點兒。
“這藥的效果雖然好,但副作用很強,你的觸覺會退化的更快,盡量少使用的好,還有你最好還是趕緊去鬼山,這縛靈陣對你的損傷不重,但這具身體對靈魂的消耗很嚴重,弄不好你至少要沉睡個十年八年的。”明神少有的認真而擔憂的道。
鳳朝歌沒有搭理,靠在水池邊閉着眼睛休息。
這廂鳳朝歌發病正是難熬,遠在青雲別院的阿黛卻是輾轉反側,怎麽也是難以睡着。
今兒一早,她便直奔青雲別院,拉着白羅在馬場跑了十七八圈兒還是煩躁的要命,便是白羅都感染了她的情緒格外的暴烈,阿黛不開心,幹脆的上山打獵。
如今,是折騰了一天,累得要命,早早的上床偏偏是一點兒也睡不着了。
阿黛看着帳頂覺得厭煩,不知為何,今兒格外的思念鳳朝歌,好想躺在殿下身邊睡,殿下身上的味道似乎總帶有一種令人安心的蠱惑的香味兒,似一種無形的安全感,讓她一夜好眠。
想到鳳朝歌,阿黛那種格外的不安便像是藤蔓一般缭繞而上,順着心髒的每一個縫隙滲入,疼痛不期而至,蜿蜒好似泉水,灌滿整個心髒。
煩躁,糾結,惱怒,不甘願,還有那若有若無的期待。阿黛覺得自己中毒了,中了一種名為鳳朝歌的毒,深入骨髓,難以清除。
十年的時間,阿黛的一切,都是鳳朝歌給予的。不論物質上或者精神上,鳳朝歌教會了她做一個優雅風儀的貴族,教會她做一個優秀美麗的女人,教會她如何過得更好。
對于阿黛來說,鳳朝歌就是神,她永遠仰望而不可及的神,高高站在神壇上的男人,怎麽能讓一個這樣的曾經的弱智孤女玷污呢?
“吱吱,吱吱吱~”一點兒聲音傳來,讓神智模糊的阿黛微微清醒,轉頭便看見一只白色的狐貍出現在床邊。
是狐兒。
阿黛悠然感到無邊的煩躁同暴戾,她格外的想要殺人,這只狐貍更是格外的令人厭煩,她不是它的主人,它卻每每在她思緒混亂的時刻出現。
阿黛一把抓住狐兒白軟的身子,用力擡手就想一掌過去直接将它拍的腦漿迸裂,只是在看到狐兒迷茫無辜的眼睛時,神色微微一冷。
狐兒的眼睛很像鳳朝歌。
鳳朝歌生的一雙鳳眼絕對是最為勾人的地方,線條曳麗流暢,眼角挑的很高,眼睛大而深邃,看起來像是一種狡詐而聰慧的動物……。狐貍。
偏偏面前的寵物是一只狐貍。
阿黛暴躁的一把抓住她,尖銳的指甲狠狠的紮進狐兒幼軟細弱的脖頸裏,完全無視它的掙紮尖叫,起身踹開房門,不期然的看見樂亭正站在院子裏距離房門約莫五米的位置。
狐兒在她手裏掙紮尖叫,脖子上鮮紅的血液慢慢的滲出來,深度刺激了她的神經,讓她感到更加的暴躁不安。
阿黛對着狐貍一聲高喝:“你閉嘴!”
說完将狐貍毫不留情的一把扔向樂亭,簡直像是扔一塊破抹布一般,樂亭臉色微微一變,還沒有來的及反應,狐貍已經被毫不留情的摔在他腳邊,委屈的“吱吱”叫喚。
樂亭連忙将狐兒給抱了起來,小心的查看它的傷勢,在看到狐兒脖頸上鮮紅的指甲痕,還有被撞的傷痕,一時間便感到無奈同氣憤。
“你再不高興,也不該對一只狐貍撒氣。”
阿黛一聲冷笑:“樂亭,你有完沒完,這是你的狐貍,不是我的寵物,你自己不看好它,讓它到處亂闖,它死了也是你的責任!”
“你天天讓它往我這兒跑是什麽意思?我沒打算多收個寵物,大半夜不睡覺的跑到別的女子閨房,你覺得你做的很對?!”
樂亭一噎,還是無奈的道:“阿黛…。你太敏感了,它只是一只狐貍,而且我讓它去找你也是因為你心情不好。”
“我心情不好同你有什麽關系,同它又有什麽關系?我不需要你們的安慰,這些只會讓我感到厭煩!”阿黛格外暴躁的吼道:“我同你很熟嗎?我心情不好不是你的責任!”
樂亭只覺心髒一痛,失落同無奈宛若潮水鋪面而來,幾乎窒息:“阿黛,我只是想要安慰你,沒有其他任何的意思,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尖銳。”
阿黛不耐煩而且焦躁的道:“樂亭,你明不明白,我同你沒有任何關系,我不高興的原因也不是因為你,你無論怎麽做都不會讓我感到開心,你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
樂亭稍微有些憤怒:“鳳黛妖,難道你的世界就從來不允許進入嗎?我們之間連朋友都算不上嗎?”
阿黛轉身便往自己的房間走:“我的世界從來沒有人進入過,你又憑什麽進入我的世界!”
她的世界從來只有鳳朝歌,哪怕他不屬于她的世界。
“就憑我可以為你豁出自己的命!”樂亭悠然冷厲的聲音在夜空格外的清晰,讓阿黛連懷疑自己聽錯的可能性都沒有,她甚至有些震驚的轉頭看向樂亭。
樂亭定定的看着阿黛,在經歷了一場算不上激烈卻也格外的冰冷的争吵之後,羞澀,不好意思等等的情緒都變成了冷靜,他用不像告白的語氣說着告白的話:“鳳黛妖,我喜歡你,我在你的父王面前發過誓言,為了你可以付出生命。”
阿黛震驚而不敢置信的看着樂亭,缺根弦的腦子簡直像是蒙掉了,她傻傻的微張着嘴問:“……你喜歡我?”
樂亭看着阿黛的樣子苦笑,這怎麽都不像聽到告白該有的狀态啊,樂亭上前幾步,抱着狐兒站在她的面前:“我喜歡你,想要娶你為妻,若是你同意,我便即刻修書回國,正是求婚,并且奉上聘儀。”
阿黛慢慢的垂下頭,忽然問:“樂亭,你同我相識不足半年。”
樂亭看着面前還像個孩子的阿黛,輕聲道:“我相信自己的感覺,欣賞你的性情,所有我願意用我的一輩子同你賭,我賭自己會愛上你,會讓你愛上我。”
在以後的日子裏,樂亭不止一次想到這場堪稱荒唐的告白,都會為自己年少輕狂同意氣感到好笑,因為最後的最後他終于證明了……。
這場名為愛情的賭局,他輸了。
阿黛抿唇:“樂亭,你敢賭,我卻不敢,我不敢賭我自己能抛卻一切,我也不敢賭我一定會愛上你,”
看着樂亭想要說話的樣子,阿黛擡起食指按住他的唇:“我不是不信任自己,而是我不相信你,便是相識十年的青梅竹馬太子殿下,我都無法給予他我的信任,相識不足半年的你,我更無法信任。”
“最珍貴的與我而言只有自己,因為只有這個不會失去,所以我無法輕易将自己交付給任何一人。”
阿黛敏感而又纖細,她自幼的鳳朝歌教導,難免習性染上鳳朝歌的涼薄自私,以及妄為無忌。
而阿黛幼時的經歷讓她比常人更加敏銳小心,雖然她對五歲的記憶早已經模糊不清,本能的習慣卻讓她在同任何人接觸中保留三分,她無法全心意的信任一個人。
這個世間,最不可相信的是人心,最值得信任的…。也是人心。
對于阿黛來講,她只有自己不會失去。因為鳳朝歌在她來到他的身邊是便對她說過一句話:“那個房間我能給你住,自然也能收回來。”
所以,她始終明白,主動權不掌握在自己手裏,她便無法信任。
鳳朝歌,這個她一直以來的依賴,她最為信任,交付一切的男人,卻不是她所希望的身份,他站在了她的父親這個位置上,哪怕阿黛格外希望不是這樣的關系,卻也無能為力。
她不敢追逐。
“為什麽不敢?阿黛,你不賭一場怎麽知道不會?”樂亭盯着她的雙眼不容她逃避:“若是一開始便知道結局,那麽你的人生還有什麽意思?為什麽不試着相信一次?相信我願意愛你一輩子。”
從本質上講,阿黛同樂亭是兩種人,樂亭樂于冒險,敢賭,他會努力争取,哪怕他失去了什麽,他都輸的起,所以他大膽,敢追求,能夠得到的更多。
阿黛卻不同,她纖細敏感,緊緊的守護着自己的一點兒東西不舍得放棄分毫,所以她不願意賭,不想失去自己的一切。
阿黛擡頭看着他:“樂亭,你是男人,你賭輸了,還有別人,我是女人,我這一輩子只有我自己,若是輸了,我将失去所有。”
“你憑什麽讓我信任你?憑什麽讓我大膽同你賭一場?”
“你知道對于女子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麽?無數女子兢兢業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保護着自己,為的什麽?她們為的只是這一場婚姻,她們的一輩子。”
阿黛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樂亭,我無法信任你。”
……。
她們在第二天回了王府。
站在王府門前,阿黛輕聲道:“樂亭,給我時間,我會給你答複。”
樂亭神色微微一動,這一刻他忽然感到不安,他相信阿黛給他的答複,不會是他想要的,但是他無力阻止。
阿黛卻已經走進了王府。
青奴迎上來,微笑的問道:“郡主今日怎麽回來了?不是說要住幾日嗎?”
阿黛不耐的往涵祭閣走,一身烈焰的紅衣張揚若火,卻因為一張冰冷的臉而格外的寒涼:“殿下,在哪裏?”
青奴一愣,還沒有回答,阿黛已經轉身徑直往梅林而去。
鳳朝歌将棋子随意的扔回棋盒裏:“累了,不下了。”
明神看着他的臉微微了然,他今日戴了一張銀白色的面具,雕刻了精致的花紋,卻被頭發遮掩了一半,依稀可以看見小半片脖子已經變成了清透冰冷的冰色。
“你心神不定。”
鳳朝歌慢條斯理的斂起棋盤上的黑色棋子,一邊慢慢的道:“我今兒贏了三盤。”他們總共下了三盤棋。
明神一噎,卻不得不承認,一心二用還能兩面完勝的只有面前這人了。
鳳朝歌黑色的衣袖被風吹開,蒼白的小手臂露出來一點兒,那黑色魔紋格外的詭異,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唇角微微抿了抿,然後拉起衣袖,遮住自己手臂。
月白色的手套,細致柔軟的水凝紗,不透明卻很有彈性,制作的細致非常,将他的手包裹的緊密而嚴實,而且不傷手型,看上去就像沒有戴手套一般。
“雖然贏了三盤,但你确實心神不定。”明神看着他的手,認認真真而又頗有些漫不經心的道。
鳳朝歌擡起頭看着他海藍色的眼睛:“你想說什麽?”
明神溫柔的笑了:“殿下,你在想誰?”
鳳朝歌唇角微抿,想誰?他在想誰?他在想阿黛,這個孩子像是一個精靈,帶着妩媚清甜的香氣,讓他迷醉的味道,在眼前身邊晃來晃去。
僅僅只有一天,卻幾乎讓他抓狂的想念,鳳朝歌從來沒有發現自己竟然這麽習慣了這個孩子的存在,以前在一起的時間他毫無感覺,卻在知道自己即将離開的時間開始泛濫了思念。
不想回答明神的問題,鳳朝歌收拾好了棋盤,扶着棋桌站起身來,卻在起身到一半的時候又摔了回去,他垂頭看着自己的雙腿,他是跪坐在棋桌前的,僅僅是撐着自己起身便已經格外的困難。
明神看着又坐下去的鳳朝歌,他臉上一片淡漠毫無表情。
“殿下。”
剛要張口的動作卻在忽然傳來阿黛甜膩柔軟的聲音下閉上,鳳朝歌面無表情,手指卻微微一晃。
明神立刻閉嘴,什麽話都不說的坐在一邊當擺設,阿黛已經走到前面看見收拾了一半的棋盤。
眼底的陰郁一閃而過,阿黛上前坐在棋桌的側面:“殿下怎麽有興致下棋了?”
阿黛受鳳朝歌教導,她很努力卻擋不住鳳朝歌會的東西多啊,十年在怎麽努力也不可能什麽都趕上鳳朝歌。
阿黛的琴藝同舞藝十年苦練,比不過鳳朝歌卻差不了多少,她又要學書法,順帶畫技也練了不少,同時還要背書,學習陣法武功。
疏遠了棋藝也沒什麽。
偏偏鳳朝歌這種萬能人才,棋藝絕對是當世少有的好,同偶爾來的客人同他下棋卻都輸的慘淡,久了他便失去同人下棋的興趣了,畢竟他很少遇到棋藝高超到讓他感到有挑戰性的人,阿黛的棋藝一直不好,自然也沒法陪他下棋。
因此阿黛很少見他下棋。
鳳朝歌倒是沒有多想,反而有些驚訝這孩子今天就回來了,溫和的微笑:“很久沒下棋了,阿明的棋藝不錯,便同他下兩盤。”
一邊說着一邊擡手狀似無意的擡手理了理衣襟,讓領子遮住小半片冰色透明的脖子,然後理了理自己的頭發遮住了一點兒面具:“今兒怎麽回來了?不是說在別院玩兩天嗎?”
阿黛盯着鳳朝歌臉上的面具:“阿黛想同殿下談一談。”
鳳朝歌有些驚訝,随後看來明神一眼,示意他先離開,明神聳一聳肩,站起身衣袖一揮,棋盤上剩下的白棋便全都回到了盒子裏,他已經潇灑的離開了。
看着明神走遠了,鳳朝歌這才看着自己面前的棋盤,一片模糊的白色閃過,四周一片漆黑模糊,棋盤上分明的線條恍惚起來。
阿黛看着鳳朝歌的瞳孔一瞬間的渙散模糊,她便眉心微微一緊:“殿下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梵神醫了。”
“嗯?”視線重新恢複清晰,遠處的梅樹卻已經模糊了,只有孩子的面容還這樣的清晰明豔,玲珑美麗,鳳朝歌慢了一拍的反應過來:“阿明的醫術也很好,他在這裏,便不用麻煩梵神醫再過來了,他年紀大了,身體也有些不好。”
阿黛微笑着問:“是嗎?”
說着便擡手抓住鳳朝歌的左手,鳳朝歌對阿黛一向沒有防備,況且他現在的狀态也慢了半拍,被孩子抓住了手。
一握住鳳朝歌的手,便感覺到幹澀凝滞,已經沒有那般有彈性的皮膚,失去了細膩柔潤,幹枯的像是屍體的皮膚,阿黛的食指迅速往鳳朝歌的手腕上摸,鳳朝歌的速度卻更快,擡起右手在她的手上一拍。
阿黛不防,愣了一下,鳳朝歌已經抽回自己的左手:“你這孩子,好好說話,不要總是動手動腳。”
阿黛微微怔愣,只覺錯愕,鳳朝歌從來不反對她磨蹭自己,別說抓一只手了,摸胸蹭腿襲腰,阿黛哪件事沒做過?
對于鳳朝歌,阿黛別說動手動腳,連嘴都動過了,還嫌摸一下手?
鳳朝歌卻自然的好像以前都是同她這樣相處一般:“你應該不只是來問問我為何換了郎中吧。”
阿黛回神看着鳳朝歌,手指無意識的抓住棋盒裏的棋子擺弄:“殿下…。樂亭說他喜歡我,如果我同意,他願意正式提請求娶我為妻,送上聘儀。”
鳳朝歌愣了一下,自言:“這小子的動作倒是快的很,這麽快就要拐了我的寶貝。”
他自言自語,聲音卻不是很低,阿黛聽得很清楚,因為他的一句“寶貝”,低落的心情總算稍微回暖。
鳳朝歌卻不是這樣的,酸酸的,漲漲的,非常不爽的感覺又一次出現了,他覺得自己很煩躁,感到格外的想要殺人,想要将樂亭扒皮拆骨的折磨到死。
那種自己的女人被觊觎的不爽的感覺,感情在不受控制的偏離,偏偏理智卻清晰的提醒他,樂亭是他默認的阿黛的夫君,如今最有資格擁有她的男人。
“阿黛怎樣想的呢?”鳳朝歌溫溫淡淡的問道,不知為何,阿黛感覺到他聲音裏的一點兒敷衍同惱火,似乎是非常不想同她說話的樣子。
她的感覺真的很敏銳,但是顯然她意會錯了,鳳朝歌不高興的是樂亭居然指染他的孩子,他潛意識裏不希望談論這個話題,卻明白這個話題不能錯過。
“殿下…。已經讨厭阿黛了嗎?”阿黛低聲問道:“殿下希望阿黛嫁給樂亭是嗎?”
鳳朝歌沉默了半晌輕聲答道:“是。”
我希望你嫁給樂亭嗎?不!我不希望,甚至如果可能,我想将樂亭扒皮抽筋,狠狠弄死他!但是……我只能說“是”。對不起阿黛,他能給你的,我給不了。
阿黛突然很想哭,巨大的恐慌,難過,即将被抛棄的絕望,讓她極力忍耐,聲音卻沙啞哽咽:“殿下……不願意再喜歡阿黛了嗎?”
鳳朝歌頓了頓,他該怎麽同阿黛解釋?鳳朝歌突然覺得有些無力,他根本隐瞞不了阿黛,除非讓她這麽哭。
沉默了一會兒,鳳朝歌輕聲道:“阿黛,我希望你嫁給樂亭,因為他能照顧你一生,而我做不到。”
阿黛沉默的看着鳳朝歌。
鳳朝歌慢慢的抓過自己的幾縷頭發,陽光下,那頭發泛出了銀白的色澤,幹枯像是碎裂一節節的水晶:“阿黛,我已經老了,你看到了嗎?我無法照顧你一輩子。”
我也不能照顧你一輩子,因為一旦淪陷在你的身邊,我将痛苦到永恒。
愛上一個人的感覺,鳳朝歌不是期待,而是恐懼,他看到過無數男男女女相愛不能在一起的痛苦,愛情的毒藥,沾惹了便萬劫不複。
阿黛會死,他不會,這是多麽殘忍的事情……
------題外話------
嗯,是不是虐的不夠狠?
總覺得平平淡淡的就過去了……
果然,感情戲才是最難寫的地方……
是不是要發生點兒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