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成之吾家有妻初長成 — 第 147 章 小酒館

楊涵之幹脆的坐在上面,阿黛同樣沒有任何挑剔的,便是一點兒嫌棄的意思都沒有,這樣看着她倒是覺得驚奇。 同阿黛生活了一段時間,她多少也知道,阿黛是有一點潔癖的,她…

楊涵之幹脆的坐在上面,阿黛同樣沒有任何挑剔的,便是一點兒嫌棄的意思都沒有,這樣看着她倒是覺得驚奇。

同阿黛生活了一段時間,她多少也知道,阿黛是有一點潔癖的,她晚上便是天氣寒冷也會到山邊的河水裏清洗一下,而她身上的衣服每天都是一換,這說明阿黛兩身衣裳都是日日洗的。

比起這軍中的大老爺們,或者楊涵之這種十幾年粗人生活的将士來說,阿黛絕對是優雅精致生活的典範。

可是……

她居然不會嫌棄這裏的環境。

阿黛環視這間正屋,一手放在桌上,另一手手肘撐着桌子,手扶着自己的臉頰,她淡淡的道:“你竟然還知道這種地方。”

楊涵之收回思緒,微微的笑了,拿起一邊的抹布開始擦拭已經被擦得掉漆光滑的桌面,一邊輕聲道:“這裏的阿婆是城中的一位大戶人家的小姐,後來嫁給軍中的一個副将,可惜那副将福薄,成親一年便戰死沙場,只給她留下一個兒子,阿婆拿着軍中的撫恤銀子開了一個酒館,後來兒子成親三月便去了戰場,結果邊疆大戰,兩萬心病埋骨大漠,這位阿婆的兒子便在其中,兒媳婦漂亮賢惠,嫁進來剛剛兩月便有了身孕,不想三月便沒了丈夫,阿婆不願拖累兒媳婦,想着為兒媳說一個新人家,兒媳婦卻不願意,死死的守着阿婆,一年後生了個漂亮的女兒,阿婆很喜歡這個小孫女,寶貝着寵着,可惜不久之後,孫女去赤影山的時候失足墜崖而死,便剩下這個大嫂同阿婆相依為命。”

阿黛淡淡的聽着,沒有任何的同情或者憐憫的意味,就像一個普通的睡前故事一般,惹得楊涵之有些不悅:“郡主竟然不覺得可憐嗎,這位阿婆早年喪夫,中年喪子,便是唯一的孫女兒也沒了性命,只有同兒媳婦相依為命,郡主竟然沒有絲毫感覺?”

大嫂送上了燒刀子,阿黛拍開封泥,嗅聞一番笑道:“好香,倒讓我想起來王府裏的那些藏酒了。”

楊涵之一時怔忪,阿黛便慢慢的将酒倒進陶碗裏,然後慢慢的抿了一口,繼續道:“殿下的身子不好,不能飲酒,但是他很喜歡酒,因此王府中有不少的藏酒,他自己也偶爾會釀酒,青奴說殿下的酒量很好,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喝酒。”

阿黛慢慢的又端起酒碗慢慢的喝了一口:“你帶我到這裏來是因為曾經殿下經常來這裏吧。”

楊涵之愕然至極,瞪大的眼睛看着她忘了言語,阿黛便微微笑着繼續道:“這位阿婆的經歷的确令人心疼,但是這個世間值得同情的可憐人又何其之多?這赤水城戰争頻發,別說這樣的喪夫喪子孫女也沒了性命的阿婆,恐怕死了全家自己也殘疾了只能流落街頭的也比比皆是,你說她很可憐,值得同情?”

楊涵之被她犀利尖銳的目光刺得無處可躲,阿黛卻慢慢的道:“我想你也許一開始便看錯了殿下,或者你從來沒有了解過他,所以你從來沒有靠近他的機會。”

楊涵之猛然擡頭看向阿黛,張了張嘴不知道如何反駁,阿黛便繼續喝了一口酒:“這個世間,僧侶有僧侶的職責,惡魔有惡魔的價值,公平從來都不是絕對的。鳳朝歌,他從來都不是善良的,因為他是上位者。”

“所謂的上位者,所謂的站在神壇的上的人,從來都是踩着別人的屍骨鮮血一步一步走上來的,想要不被任何人所傷害,便首先要傷害所有人。”

“你眼中的鳳朝歌是什麽樣的?強大,美麗,冷漠,卻有一顆愛人的心。”

“不錯,鳳朝歌的确有着愛人的心,但是因為他的眼中裝着所有人,便不會為一個人的悲劇而感到難過,因為他看到的這樣的悲劇太多了。”

“你要明白,能夠站在一個戰場上,指揮若定,制造一次次的勝利,便是走在殺伐的道路上的,這樣的男人,他的同情心永遠不會比他的冷漠更多,若是他這般的善良,看不過去死亡鮮血,若是他為每一個受傷的人而痛苦的話,那麽幹脆便大開城門,投降就好了。”

阿黛看着自己面前的碗,這碗是黑瓷碗,是北方人常用的粗碗,她從小到大沒有用過這樣的碗,五歲之前她連用碗的機會都沒有,五歲之後她長于宸王府,被教導餐桌禮儀,用的都是白瓷小碗,哪裏會有這樣的沿邊缺個口的碗?

這樣的海碗盛酒,最好的是一個大圓桌,上面滿桌的肉食,一群漢子們高聲談笑,共同舉碗,一碗下去,半碗灑在了胡子上。

鳳朝歌會用這樣的酒碗?或者他能看的上這樣的酒?

楊涵之也慢悠悠的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慢慢的喝了一口輕聲道:“你說的不錯,這本就是我的錯付癡情,只是我已經搭進去半輩子,便不在意搭進去一輩子了。”

她看着自己的酒碗,裏面清涼的酒液幾乎倒映出她滿是風霜的面容,已經粗糙幹燥,甚至生出皺紋,她已經快到三十歲了,看着對面的孩子,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已經老了這個事實。

“曾經的七皇子,鳳朝歌名不見經傳,請命駐守赤水關是赤水關最為危急的時刻,當年的靖王駐守赤水關半輩子,囚夷進犯來勢洶洶,比之現在還要激烈,我那時年幼,不過十歲多的年紀,父親那般年紀還守着赤水關,他也不過是十三歲而已。”

“那時……”

那時的鳳朝歌也是年少,但是她看見他的第一面震撼于他妍麗無雙的面容之後,便沉溺于他一雙深沉銳利的眸子中,像是一片鏡面,歷經歲月的洗禮,成熟睿智,深邃清冷,那是……屬于經歷過世事滄桑沉澱下來的沉寂。

關中的所有将士都震撼于他過于稚氣美麗的容顏,他卻告訴了他們什麽是不可冒犯,他親自參與的第一場戰鬥,他以三千防守挫了對方兩萬大軍,那滿是屍骨鮮血,濃煙蔽日的戰場上,她看着他站在高高的城牆上,他面容沉寂的恍惚間讓她以為他是站在恢弘雲端俯瞰衆生的神。

那第一場戰争,震懾了軍中老将,那些職位比他更高,嘲笑他養尊處優,是在皇宮裏被精細豢養花瓶的老将們,在他的帳子前負荊請罪,跪了整整十二個時辰。

他開始真正的接手赤野軍,漸漸的将靖王排除在權利中心之外,慢慢的坐在中軍帳中,開始指揮大大小小的各種戰鬥,他從容優雅的态度,便是開始參軍的時候同将士們一起訓練他也始終優雅從容,她從來沒有見過他身上染過鮮血,哪怕千裏伏擊囚夷王都。

她知道他身患沉珂,然而她從來沒有見過他發病的模樣,或者他發病的時候也不會讓人察覺到。

她慢慢的對他上了心,想盡一切辦法關注他,她偷偷的跟蹤他,他在到來的第一時間便已經将赤水關的上下全部看了一遍,知道這裏的酒館,他駐守赤水關五年,每年總有那麽七八次來這裏喝酒。

軍中規矩森嚴,不允許飲酒,他身為主帥更是以身作則,只是每年冬天,他都會來這裏七八次,為這裏的阿婆要靠近角落的一張桌子,要兩壇燒刀子,不會要什麽小菜,只要酒,靠着這個角落慢慢的喝。

她第一次跟着他來到這裏的時候便被他發現,他只是讓她過去坐,因為那時她的年紀小,他便不允許她喝酒,只是為她點一份烤羊腿,後來她再悄悄的跟着他,他也沒有點破過了,于是每一次他前來,她便跑到他的面前,他沒有辦法,就帶着她一起來。

這裏的阿婆年紀大了一些,冬天經常見他,她又是活潑的,阿婆不忙的時候便過來同他聊幾句,他很有耐心的聽着阿婆啰嗦,一次撞上阿婆家的招牌壞了,要換牌子,說是牌子,其實就是換一塊木牌,上面重新刻上字,他便幫着阿婆刻了字,給阿婆換上,他每次來不會點很多的東西,卻總是多給一點碎銀子,說是多的放賬上存着,等下次來用,下一次卻還會多給一點,後來那碎銀子積了很多,他卻已經回了瑞京,那碎銀子阿婆沒法還,便都給了她。

便是喝酒,他用的是粗碗,還是優雅的,一口一口的慢慢的喝,偶爾些粗野漢子過來同他搭話,說喝酒該大口的喝,他也是淡淡的笑着不答話。

少有的溫和的面容讓她總是晃神,更加心疼的卻是他轉頭看向窗外的時候,眉梢眼角遮掩不住的疲倦和蒼白的臉頰。

便是這般的烈酒燒刀子也沒有讓他的臉頰紅上一分,她也從來沒有見他喝醉過。

楊涵之有些悵然的慢慢的抿了一口酒:“他回到瑞京,我經常來這裏,如今你坐着的位置便就是他最喜歡的地方。”

阿黛垂着眼睑不說話,大嫂已經将羊腿上來了,笑着招呼:“丫頭別客氣,不夠還有,多吃點,這天氣便冷了,多吃些暖和。”

阿黛溫和的笑着對大嫂點點頭,拿過桌上的刀子,慢慢的将羊腿劃開。

她只顧着專心的切羊腿,楊涵之沒有看清她的神色,卻覺得這一刻那麽那麽像是她第一次跟着鳳朝歌進來,坐在他對面看他為她切羊腿的樣子。

她卻不知道,鳳朝歌冬日來這裏其實是為了另一件事兒。

他不經常飲酒,因為他的身子劇毒沉珂,心病嚴重,經常飲酒是極為損耗身體的的。他冬日經常來這裏卻是因為赤水關冬日嚴寒,他身體裏寒毒發作,讓他身體僵冷影響了行動力,他經常來這裏喝酒便是用烈酒暖身,稍稍抑制寒毒,免得他劇毒發作行動不便,赤水關缺醫少藥,若不是冬日,白日天氣炎熱,他的體溫雖然涼,卻不會出現過于寒冷的無法動作的地步,冬日便不行了,便是白天,這裏的冬日也寒冷的滴水成冰,他若是不用烈酒暖身,恐怕很快便劇毒發作凍僵了全身。

那個時候,他是怎樣撐過來的?每日侵入心肺的疼痛嚴寒,幾乎被凍僵的身體,他居然還能面不改色?

阿黛為鳳朝歌心疼,他的歷練全部都在軍中,一開始在赤野軍呆了五年,後面回援瑞京協助皇帝登基在京畿南北大營呆了一年,接着便是去蜀鳳軍呆了五年,鳳朝歌本身中有劇毒,又生有心疾,他幼年宮中生活也并非如意,阿黛真的不明白,他是怎樣活到現在的?

鳳朝歌為什麽能活到如今?

他足夠的堅韌,足夠的冷血,他對自己也狠得下心來,他漠視痛苦,無論是身體上或者精神上的,所以他站在這個世間最高最寒冷的地方。

阿黛慢慢的将自己碗裏的酒一口飲盡,沒有動一口烤羊腿,轉頭看向窗外,外面烏雲滾滾,天色昏暗,看起來像是要下雪了。

看着楊涵之慢慢的用完烤羊腿,又給自己灌了一壇子燒刀子,阿黛便站起身來輕聲道:“走吧,軍中不許喝酒,今兒已是破例。”

說着她便轉頭向外面走去,軍中的将士們用膳的時間較早,他們來的時候酒館還沒有人來,這會兒走出去的時候,外面已經坐滿了客人,皆是粗狂的漢子,阿黛腳步一頓,微微側頭看向一邊的幾個粗衣漢子,神色稍冷。

但是她沒有說話,轉身腳步不停的往外面走去,然而,她沒有想到便是這赤水關中也有所謂纨绔的存在。

她剛剛走到門口,迎面撞來一人,阿黛心生警覺,稍微一避,對方便一個踉跄直接撞在櫃臺上!

“媽的!你個小婊子居然還敢躲?”一個流裏流氣的聲音便猛然傳在耳中,阿黛擡頭看去,便見一個面色蠟黃,身體漂浮的男子出現在面前。

男子一身棕黃色長衫,頭戴玉冠,腰束玉帶,盯着她的眼睛裏滿是淫邪之意。阿黛看的心頭惡心,根部不願搭理他,轉頭将碎銀子放到阿婆的櫃臺上,輕聲道:“阿婆,這是剛剛的酒錢,您收好了。”

阿婆颠了颠手裏的分量,連聲道:“太多了,姑娘你給多了。”說着便要拿出兩塊還給阿黛,阿黛連忙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微笑着道:“阿婆的酒很好喝,這些銀兩放在您的櫃上,我下次來的時候用。”

阿婆怔怔的看着她,渾濁的眼裏帶了些回憶的道:“姑娘……你好像一個人。”

楊涵之本想上前替阿黛付錢,沒想到阿黛竟然将錢直接塞給了阿婆,聽着她同阿婆的話,她瞬間又怔怔的想起來,每一次鳳朝歌付錢的時候,也是這樣,将一把碎銀子放在阿婆手裏,囑咐阿婆一句:“收好了。”

她給碎銀子是因為銀錢零碎便不會被人觊觎,這酒館中午來客衆多,總有幾個有壞心的,這一個大嫂帶着個老人,若是有人來搶錢定然是招架不了,只有給碎銀子,因為銀錢零碎,也不是很多,不會引起別人的觊觎,而這樣不給很多,僅僅是對的起自己的良心而已。

她忽然便覺得,阿黛同鳳朝歌一樣,有着一顆善良柔軟而有度的心。

看阿婆忽然這麽說,楊涵之連忙上前一步,正好擋住想要上前的男人,站在阿黛的身後輕聲道:“阿婆,我們這就走了。”

一邊說着一邊對阿黛輕聲道:“出來太久了,我們便快回去吧。”

她打斷了阿婆的話,阿黛沒有多少責怪的意思,便柔軟的笑了一下,輕聲道:“阿婆您忙着,我們就走。”

“哎哎,快去吧,姑娘路上也小心些,咱赤水城也不是很太平。”阿婆熱心的囑咐一聲,讓阿黛小心,阿黛笑了下,便要轉身離開。

楊涵之腹诽,若是這暴力美人發飙,恐怕每一個人招架的住,但是她沒有說話,轉身便跟着阿黛想要離開。

那男人被擋住這麽久插不上一句話,火氣便“噌”的冒了上來:“媽的!你給老子站住!”一邊說着一邊上前便拉阿黛的手腕。

阿黛擡手避過,同時利落的一個巴掌直接扇在那男子的臉上,男子吃力不住,被阿黛打的直接翻在地上,撞倒了放在一邊的椅子,擡頭不敢置信的看着阿黛。

正巧,幾個男人鬼鬼祟祟的掀了簾子往外一瞅,便見阿黛冷冷的站在一邊,登時愣在原地,吶吶的不敢說話想要縮回去,被阿黛冷冷的看了一眼定在原地。

這才驚覺竟然有個瘦弱的男人被打翻在地上。

阿黛轉頭看向楊涵之:“是誰?”

楊涵之知道阿黛問得是什麽,連忙道:“這是宜城知府劉傑的公子劉寅,被母親嬌養的不行,吵嚷着要來赤水關掙出一份功名,道赤水關也有兩三年了,纨绔不堪,前些日子赤水關告急,他便匆匆的逃回宜城去了,沒想到這會兒又回來了。”

阿黛有些疑惑,這劉寅未免太過會玩了,這家小酒館如此破爛,他怎的還會來這裏吃飯?一邊想着,她忽然擡頭看向站在邊上的幾個漢子,微微的眯起眼睛。

“看來你們進來是太閑了,朋友都結交到這裏來了。”她慢慢的低頭看着趴在地上的劉寅,忽然便淡淡的道:“今兒你們便回去吧。”

幾個漢子怔怔的滿頭大汗,沒想到阿黛竟然有這麽犀利的眼神,他們幾個普通的士兵她都記得清楚,連忙垂着臉惶惶的應是,逃也似的離開。

那劉寅方怔怔愣愣的看着阿黛,見她忽然垂首,一雙眼睛猛然只剩下眼白,黑色的瞳孔完全消失,吓得:“媽呀!”一聲,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阿黛微微深思的看着他們,擡腳離開,留下滿頭霧水的楊涵之跟上去。

當天晚上,阿黛挑選出兩千精兵,留着軍中将領在議事廳坐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歐辰便将一樣東西交給身邊的隐衛讓隐衛連夜出發。

軍中很快便傳出阿黛要訓練騎兵的消息,将士們紛紛表示懷疑,總覺得阿黛這事兒做的有些不靠譜。皆是議論紛紛的談論這件事兒。

而軍中的将領們皆是沉默的訓練,只是将士們敏感的察覺到阿黛的情緒變得很糟糕,便是将領們也都是陰沉的臉,偶爾望着郡主的身上也是有些擔憂的樣子。

便是這樣的情況下,過去半個月。

宜城來了欽差大臣,聖旨過來,竟然是宜城知府劉傑貪贓枉法,被收押京都,同時全家被秘密押往瑞京。

那天夜晚,囚夷軍營裏燃起了熊熊烈火。

------題外話------

妞兒知道親們嫌棄妞兒的字數了……

原諒妞兒最近有點兒卡文,妞兒沒有接觸過戰争,軍營的生活也不是很真實…。

妞兒盡量寫的真實一點兒,親們不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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