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櫻在九首怪物的兩翅間無法立穩,左搖右晃,還要想法避讓九首怪物的攻擊,頗為艱難。沒有白瑁在旁分擔壓力,九條蛇頭對扈櫻的攻擊更為猛烈。扈櫻雖用鳴風扇擋住了大部分的水火攻擊,可是總有幾條蛇頭從刁鑽的角度進攻,吐出一團熊熊烈火,燒向扈櫻後背,此時扈櫻還在避讓前方噴湧而來的烈火。
白瑁回過神來,大喊一聲“小心”,扔開手中青蛇,飛撲過去。
為時已晚!
那團烈火已經燃着了扈櫻的衣裙。火勢蔓延的極其迅速,白瑁還未趕到那九首怪物身邊,扈櫻已被那團烈火包圍了。白瑁心急,忙念了個訣,從一邊的葫蘆泉中引來一注清水向扈櫻澆去。哪知那注清水淋上,火不僅未滅,反如火上添油般燒得更旺了。
白瑁方知那九首怪物沒有阻止自己念訣引水是故意的。她不得不停下了法訣。看着扈櫻在火中痛苦的蜷縮起身子,她卻束手無策,只能不停的喊着扈櫻的名字,試圖撲上去從火中拽出扈櫻。
扈櫻此時已知自己不能逃脫了,在火中厲聲阻止:“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白瑁仿若未聞,仍是一意沖來。那九首怪物也甚是乖覺,不僅不攻擊阻止,甚至在白瑁背後輕推,試圖将白瑁也一并推入火中。
扈櫻見狀,強忍火燒之苦,低聲念了個決。
只見一個器物從火中飛出,帶着七彩光芒飛速地撞入白瑁懷中,将白瑁撞得後退了十數丈仰面倒在泥濘中。
扈櫻不等白瑁掙紮坐起,強忍痛苦,費盡心力地道:“白瑁,你幫我把這鳴風扇送回塗山,告訴我爹爹媽媽,女兒知錯……”扈櫻突然停住了,皺眉低呼了一聲。
白瑁知道她一定極痛,不僅淚眼婆娑,恨不能以身替代,哭着看着那熊熊火光。她試圖掙紮着站起,雙腿雙手卻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氣,無論如何努力竟都站不起來,剛撐起身體就又跌倒在泥濘中。
扈櫻忍過一陣疼痛後,終于支撐不住,在火中顯出原形來,那只本該通體雪白的狐此時已被燎焦了大部分的皮毛,處處焦黑,不成形了。她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來,斷斷續續地繼續道:“知……錯了,不該偷……”她的聲音愈來愈小,也愈來愈模糊,猶如含着喉間一般含混不清。
白瑁已經哭得不能自已了。淚水模糊了她雙眼,她仿佛看不清面前的一切,只能隐約可見一團熊熊火光耀眼,猶如飛蛾撲火般向那團明亮火光爬過去。
那團火光忽然光芒百倍,火中傳來扈櫻的放聲大叫:“快走!”
白瑁一個激靈,才發現那九首怪物已經來到面前,正擡起那巨大的前爪向自己踏來。白瑁覺得累了,有些麻木地望着那尖銳的利爪,又望了望遠處那團盛極而衰的火光,突然笑了笑,将頭埋進臂彎處。“這樣也好,黃泉一路相伴也不寂寞了。”她想着,閉上眼,有些認命地準備承受最後一擊。
過了許久,那最後一擊也未落下,只能聽見嬰兒啼哭不絕于耳。白瑁頗感奇怪,擡眼看去,不由驚訝萬分。
只見一道青白光華将那九首怪物兜頭罩住。那光華猶如實質,九首怪物其間左沖右突、噴水吐火,卻始終無法沖出。那光華越縮越小。九首怪物原本首尾四處橫掃漸漸地只能收起首尾,最終被迫将首尾緊貼身體,那雙黑色翅膀與粗壯的四肢也只能緊緊挨在一處,團成一個球般。那光華忽而一閃,帶着九首怪物一起鑽入土中消失了。
白瑁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否眼花了,覺得似乎看到了一個不應該看見的人。白瑁想擡手揉一下眼,仔細看個清楚。可是,手似乎已不受自己控制了,竟只能微微擡起。
那個廣袖寬袍的人笑了笑,道:“莫動,莫問,讓我先幫你解毒。”說着,他取出一只寶瓶,灑下幾滴清露。
白瑁此時才發現,整只手臂都已青紫,佘城留下的那處尖尖的牙印處已經腫脹如饅頭。那清露滴在手上,白瑁只覺一股清涼滲入肌膚,讓原本麻木的手漸漸恢複了知覺。白瑁慢慢地撐起身子,努力站起,盯着眼前的人,遲疑地問道:“心塵子道長?”
心塵子是當年收留她入道觀的道士,六百年前就已羽化。白瑁有些不敢相認。
心塵子微一點頭,道:“你可以這麽喊我。”
“原來你真的成仙了!”白瑁很是激動,立刻抓住心塵子寬大的衣袖,滿含希冀地道,“請救救扈櫻。”
心塵子望了望那還有些發青的手,又看了看不遠處那堆灰燼,嘆了口氣,道:“我也無能為力了。”
“不!”白瑁跪了下來,仍拽着心塵子的的衣袖,哭道,“道長,你那麽厲害,一出手就将那個怪物收服了,你也一定能救扈櫻的。求你了……”
“太晚了,那只白狐已經化灰了。”心塵子實話實說,頓了頓,又自感說出的話語太殘忍,心塵子忙轉移了話題:“她可曾交待你有何心願需了?”
白瑁有些迷茫的擡起頭,望着眼前的人,呢喃地問:“心願?”她現在一心只想着扈櫻能活轉過來,其他一切都不太明白是什麽含義。她腦子有些混亂,問:“什麽是心願?我要她活過來。”
心塵子又嘆了口氣,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于是他擡手拂上白瑁的頭頂,拂過白瑁早已淩亂的發,用柔和的語氣道:“你一夜未睡了,先睡一會兒吧。”
心塵子的手心放出柔和的光芒,籠上白瑁的頂心。
白瑁還是不甚明白,流着淚,睜圓了那雙大眼,望着眼前的人,飽含期許地問:“睡一會兒就能活了嗎?”白瑁沒有能聽見回答,就覺得頭昏沉沉的。她相信心塵子,這是位仙人,一定能達成自己的心願的,剛剛他不是說到心願了嗎?
能再見到扈櫻,真好!
白瑁安心地沉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