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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神仙事·桃花劫
作者:亭南閣北
文藝文案
神仙事,算海角天涯;誰舍愛恨,颠覆乾坤。
桃花劫,渡愛恨嗔癡;誰用三生,換你成神。
正經文案
身為幽冥司的忘川司神,婆婆我平生有三厭。
一厭彼岸花劇毒,無人共賞。
二厭黑白無常無趣,無奈共事。
至于這三,便是婆婆我厭中之最:厭天道不公,同司人間緣分,天界月老得立祠敬仰,幽冥孟婆受萬人唾罵。
是以,誰在我跟前提月老,下場……很是少兒不宜。
一些碎碎念
1、談情說愛和神級打怪,CP孟婆x月老,結局HE;
2、此文天雷狗血,慎入慎入慎入;
3、日更日更,固定時間為晚上9:00,其餘時間捉蟲,已養肥不會坑~
4、小天使們點進來就收藏一下吧!麽麽噠
內容标簽: 前世今生 東方玄幻 仙俠修真
搜索關鍵字:主角:孟婉華,俊上 ┃ 配角:祝南亭,帝昊,重九霄,陶真真,黑無常,白無常,流昭,碧泱,若耶,華玉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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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九九六。九九七。九九八。
我蘸水寫了個龍飛鳳舞的“正”字,默默數了數,喜上眉梢。今日總共有九九八個罵我“惡毒惡心、不通情理、黑心瞎眼”的,比之昨日少了那麽百來個。頗有那麽幾個更加狠的,咒我不得好死、下輩子寡情寡愛、孤獨老死。
然,婆婆我很大度、很優雅,不與他們一般見識,不僅沒雙手叉腰潑婦般罵回去,還唇勾起送了個笑,附帶加贈了碗湯。
甜過蜜滑過冰絕對不收錢的孟婆湯是也。
然,這九九八裏面,還有那麽些當真死不足惜地,罵就罵吧,還又将我同天界的月老扯在了一塊。說他如何大度如何有眼力勁兒,順便将我踩得如同草芥一無是處。
是以,婆婆我對這類過奈何橋的人,十分客氣。
一掐。一灌。一拍。
正正的就能拍進奈何橋盡頭的輪回道裏。
身為幽冥府忘川司神孟婆。平生最善之事,是給人上湯,最喜之事,是給彼岸花澆水。最得意之事,是一年端出數不清多少碗孟婆湯,被天界秉文仙官載入《六界野史“最”紀錄》,至今無仙可破。
至于最讨厭之事……
乃是有三。
一厭彼岸花劇毒,無人共賞。
二厭黑白無常無趣,無奈共事。
至于這三,便是婆婆我厭中之最:厭天道不公,同司人間緣分,天界月老得立祠敬仰,幽冥孟婆受萬人唾罵。
是以,誰在我跟前提月老,下場……很是少兒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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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這黑白無常的名頭,卻是有些淵源。
三百年前南岳大帝府的人欺負到我頭上,擺足了陣仗到幽冥找我挑事,一把火燒了我三百畝彼岸花。大帝一時氣結,半點前因後果都未了解,一掌就将我封進了三生石裏。彼時我正欲破石而出,找了兩位無常幫忙,他倆面前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就出賣了我,告到了大帝處,以至我又多封了幾年。
早有哲人說過世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覺得我作為女子那就不能辜負了哲人這番話,從此徹底和黑白無常杠上。
于是三年後,在我的努力下,人界都知道這麽一件事,幽冥界的黑白無常生性嚴厲、面相黑醜、專捉人命。人界最喜以訛傳訛,數年之後,黑白無常俨然已經成了幽冥殺手的代名詞。
自然不會有人知道,這兩位無常非但不是面相醜陋,而是俊極雅極。黑無常雍雅無比,白無常俊美無極。在整個仙界,幽冥能拿出手誇耀的東西不多,但是黑白無常的顏值便是其中之一。
當然,放眼這十洲仙府、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知道黑白無常真名的便更是少之又少。
黑無常,真名夜弦。白無常,真名朝歌。
夜弦朝歌。
所以為了表示對我此舉的回應,在這幽冥黑白二君子成為黑白羅剎後,他倆很客氣的把我描摹成忘川河上專斷人塵緣的惡毒老婆婆,俗稱孟婆。
自此之後,孟婆和黑白無常的惡名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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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府,七月初七,夜。
夜風敲鈴,鐘鼓嗚咽。
白無常背着手踱了半個時辰步,終于耐不住性子,嫌棄地看了我同黑無常一眼,黑影一動,刷地到了奈何橋盡頭,躺在輪回樹上哼起小曲兒。
黑無常拿着那把歸何扇,不急不緩地敲着奈何橋的欄杆,緩緩道:“忘川映星九十九,想必是快了。”
聽得他這樣一說,我偏頭朝河中一瞧。
九七。九八。九九。
果然,第九十九顆星正好自忘川河中顯現出來。
“黑無常,你猜,這次帝昊肯不肯老老實實喝了忘川水過…”我話音未落,已見得一道明黃身影由人界彙入幽冥界。不過剎那,奈何橋盡頭便已穩穩當當立了個人。
啊,不,立了個幽冥。
一陣幽風拂來,眼前人怒氣沖沖直直奔向我們。我斜着眼打量着面前這個來往奈何橋上幾百次的人,右手優雅地幻出一碗忘川水,懶懶道:“喝了吧。”面前的人怒氣瞪着我,半響沒有動作。
我叩了叩身前伫立數百年之久的案幾,不耐煩道:“快喝快喝。”
這人擺着一張關公臉,那面上表情扭曲地像似吞了何種毒物。
黑無常靠着欄杆敲着手裏的扇子,我挑着挑眉,看向他:“黑無常,對于死不悔改之人該如何?”
黑無常明眸一晃,故做凝思的模樣,鄭重開口:“據幽冥戒律,應是投向畜生道的。”言語措辭,铿锵有力。
我一瞥面前怒氣站立的人:“聽到了否,喝了孟婆湯,請您老上路。”
他瞪大了眼睛,怒火熊熊。
一。二。三。
我暗數三下,果見他一甩墨緞黑發,抱着手坐在橋上的白玉欄杆之上,哼道:“這都幾百年了,你這死孟婆怎麽還沒學得點兒人情世故!你就不能學學那癡情司的月老!”
說着,怨毒的眼神從我和黑無常身上狠狠碾過,似乎想跺我們了擀成張人皮。
我笑眯眯看着他:“月老是麽?癡情司是麽?”
眼前這個此次投身為屠夫家傻兒子的天界少君,抖了幾抖,撐着口氣道:“月老月老怎麽……”複又尖叫道:“啊!痛痛痛,本少君不會放過你的!”
這尖叫聲十分悅耳,十分動聽,找不出詞來形容。
我收起仙術,撣了撣袖間飄來的一縷紅絨毛,緩緩道:“哦,歡迎再來。”
他右手直直指着我,一張俊臉扭曲得異常難看,狠狠道:“哼,倘有一日,我非得讓那月老治上你一治!”末了,心有餘悸地瞄了我一眼,悶哼着越下欄杆,端起我面前的孟婆湯一飲而盡,高傲地過了奈何橋。
方到奈何橋頭,早已等着的白無常從樹上一躍而下。随即,送給了他一個傾倒衆生的笑,輕輕一推,就将他送進了輪回道。
白無常拍拍手走過來,道:“他這可都玩了幾百年了,他那天帝老爹一點都不管他?”
我擡頭看了看對岸開的妖嬈的彼岸花,甚是無奈:“他以體驗人間民生疾苦的說辭來搪塞他天帝老爹,天帝終日忙着和白帝青帝喝茶下棋,哪有心思管他?”
說着又想起一事,道:“呵,白無常,這可是第一千九百多次聽得有人給我念叨月老。你說,假有一日我兩個打起來,那會如何?且作為這齊名的孟婆月老,是不是也該會上他一會,也好殺殺他天界的威風。”
眼神一挑。兩挑。三挑。
白無常挑着一雙嫌棄眼珠,尖着嗓子道:“人間明明是‘月老孟婆’,怎地你這樣厚顏無恥倒了順序。謙虛、謙虛懂不懂?”
我挑着眼珠看着他,道:“你謙個給我看看,虛個給我看看?”對于這位白無常,你若給他點陽光,他立馬能找你要太陽。所以對于這類人,自當言辭上斬殺、行為上鞭踏、思想上轟炸,絕不姑息!
适才過了奈何橋的人正是天帝的兒子帝昊,此神沒一點愛好,唯一的興趣就是喜歡投生為人。他這投生從帝王到樵夫,從将軍到屠夫,沒一樣沒做過。
自我成了世人口中的“孟婆”以來,百年間見了他無數次,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後來帝昊成了我們幽冥境最讨厭的神。
他每次都想不喝忘川水過奈何橋,奈何每次都被白無常或是黑無常給一掌拍飛過來。以至于到後來,黑白無常都只是悠然躺在奈何橋盡頭的楓木上等着他。待他一走近,閉着眼哼着小曲兒一掌将他拍過來,力度不大不小,剛好能将她拍到我跟前。對此,我們幽冥紅白黑三人組表示十分滿意。
我尋思着今日幽冥七月初七,距離七月十五已沒有幾日,百鬼夜行宴想是該着手準備了。
忽見東方天空青光一現,繼而直上九重天宮而去。
我心裏默默估算了一下,道:“果然是天帝家的兒子有特權,這下都不用投生了。”倒是不用想,自然是将将那過了奈何橋的帝昊,回天宮去了。
啪!
一向沉穩的黑無常響亮地合起了扇子,擡頭仰望了天空半響,慢悠悠道:“你惹了他這麽多次,這下好自為之吧。”
自彼岸花中飛起的的數千赤螢光映照在他臉上,光影中的這張臉啊,真是難以描述。
對視一眼。将頭一點。
我同白無常默契地原地遁去,走前給這位黑無常留了點風,風起衣袂,糊了這位裝半仙的黑無常一臉。
然而我同白無常剛走開幾步,便見得遠處有一道熟悉的四色光自遠及近疏忽而來。
咯噔一聲。兩聲。三聲。
我只覺心中咯噔幾下,丢下一句:“頭暈。”随即撇了白無常自己改道先溜。
東岳大帝離開幽冥已近百年,百年內幽冥無人掌管,已被我們攪得雞飛狗跳。同南岳大地仙府結梁子,同天帝長子帝昊起沖突…
大帝一百多年未回過幽冥,此番歸來,我還是先躲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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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四,明月夜。
天宮月神依天規提前将滿月之息送至忘川河,奈何橋八十一盞橋燈依次點亮。我化了一個仙訣,收走了素日裏百鬼通行用的案幾。
黑無常不知何時立在橋上,道:“東岳大帝前日說了一些話,你可要聽?”
我想起素日裏惹下的禍,心虛幾分,故作鎮定:“與我有關?”
他雙眸漾起一絲莫測笑意,直勾勾答:“是。”
“好事?”
黑無常将五指搭在欄杆上,食指一搭一搭敲着,道:“未必。”
我朝他擺擺手,既然并非好事,那還是不知道的好。
“當真不聽?”他語氣略微重了幾分。
我動了動嘴角:“當真不是好事?”
他看着我并未答,最後留給我一個深笑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求各位小天使支持~~~
今天有點無聊,所以從頭看看文捉捉蟲,順便加個每日頭條~(全是作者惡趣味,看看就好。。)
《幽冥晚報》今日頭條:《不看不是幽冥人!某富二代少君體恤民情下界視察,竟遇到了這樣的事…》
☆、002
三日後,我曉得他說的“未必”兩字的含義是什麽。
因為帝昊又來了!
帝昊頭一次沒有以投生人世的身份來幽冥,反倒是裝扮隆重。
一支龍紋青玉篦。一身暗黃色麒麟獸樣式的錦裳。一張努力裝模作樣的高冷臉。
倒也有幾分仙君的模樣。
“帝昊仙君今日有空到此一游?”我瞧着他,慢悠悠開口。
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一臉的高貴。我正思索着他這今日莫不是受了天帝老爹的氣,跑到幽冥來發洩,思索着應該給他灌輸一些人間的處世道理。
卻見他嘩地來到我跟前,一臉的陰笑,裝出幾分正經:“幽冥孟仙聽天旨。”
說着,右手于虛空中幻化出一道仙令,令顯明黃,繡有九龍,龍須尚浮動,确是天家的帝旨。
“今幽冥忘川主司孟仙,德恭貌盛,行知心慈,實屬幽冥之肱骨…….”
一道天谕冠冕堂皇地把我從幽冥抓到天界,說是我百年來恪盡職守鞠躬盡瘁,在大帝巡視五行界期間掌管幽冥有序,讓我即刻前往天界歇息三月。
當着幽冥數萬小鬼讀完天旨,帝昊裝模作樣揮了揮手,表示天家也知道幽冥界勞苦功高,給我的也只是一個很微不足道的獎勵。如若大家辦事勤勉,日後自當恩寵不斷。鬼兒們聽得紛紛熱血沸騰,歡呼聲此起彼伏,把正昏昏欲睡的大帝吓得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
這廂正歡呼聲不斷,那廂帝昊又當着小鬼們給了我一個绛紫色的袋子,稱這是天界聖恩。
我疑惑接過,拿在手中琢磨着半響。
一眼。兩眼。三眼。
我靜靜看了他半響,緊閉雙唇,暗中磨了磨牙:“好歹,你也送我顆昆侖玄珠!再不濟,也送我顆東海明珠;最低次,也送我串南海珊瑚。”
說到此處,我換了平靜的神色,化出一道冥障。隔了數萬鬼兒們,我大怒道:“你送我一條赭色小蛇是什麽意思!送禮有送蛇的嗎!你怎麽不送我條龍!”
帝昊愣住看了我半響,明黃身形一漂,眼疾手快接住我往河中丢去的小蛇。翻白着雙眼斜瞅着我,顫顫巍巍開口:“你個白眼瞎,這哪是小蛇!這是昔日神農聖祖嘗百草時所用的赫鞭!這是神器!能辨識百草藥性的神鞭!”
他吼完,一臉鄙夷瞪着我,像是氣得不輕。
我轉了轉眼睛,心虛幾分:“是麽?”
帝昊不屑哼了一聲:“白眼瞎!”
我重新拿在手裏看了看,果然微微一用靈力,這赭色小蛇便變成一條細長的鞭子。用力一甩,鞭子綿延長數丈,緊緊纏在對岸的一株彼岸花上,須臾間,這鞭子末梢便變了顏色。
赤紅,劇毒。
我贊賞的點點頭,果然是上古神器。随即優雅收了回來,幻做一只紅玉手镯套在腕上。
東岳大帝把我叫了去,摸着兩撇美髯須,半天一聲不吭盯着我。我被他盯的發毛,顫顫巍巍道:“大…大帝,您有何事想吩咐?若沒有,可否先解了我身上的仙印?帝昊…帝昊少君還等着我随他去天界。”
冷哼一聲。冷哼兩聲。冷哼三聲。
大帝冷哼着不說話,我低眉順眼不敢擡頭,生怕大帝那一雙鷹眼把我劈成兩半。
幾百年前,因着些舊事,東岳大帝在我身上下了仙印。這印的是我不可擅自離開冥界,否則散修為斷十指。
然,我那時不當回事,為了尋個答案,提着一把劍殺出了幽冥。沒想到方才到了人界不到一盞茶時間,十指便如有無數細芒一點點鑽進,渾身修為散去十之二三,落得個十分凄慘的下場。
是以,自那時起,我便再未離開過幽冥半步。
“她既有此仙緣,大帝。”黑無常不知何時飄了進來,破天荒替我說了句話。我此時也不敢造次,只是把頭低得更深。也不知大帝是何種神情,只聽得他重重哼了一聲,一揮衣袖白光一閃,繼而沒了身影。
我普一擡頭,見得大帝離席的桌上擱了個東西。仙澤環繞,五彩祥光不散,光色原本絢爛明麗,卻因自內散發的仙澤籠罩而五彩剔透。饒是我見識短淺,也知道這并非凡品。
白無常不知從哪裏沖進來,捧着那五彩光,驚得直叫。
“這可是上古神祖女娲補天時,于五彩石中蘊育而生的祥雲!五岫雲!翻遍六界也不過只有十八朵而已!大帝從來不肯輕易示人的!”
重重一擊。一愣。一驚。
竟是五岫雲!
黑無常看了他一眼,對我道:“大帝的意思,你明白嗎?”
我盯着白無常手裏的五岫雲,想起了些往事,胸口有些發悶:“怎會不明白,有了這五岫雲,上天再也不用爬九十九重天梯,不用爬萬裏懸圃。自然,也就不會遇到些人,結下許多糾葛。”
黑無常舒朗一笑:“你臉色也不必如此難看,又不是叫你下地獄。”
白無常舉着祥雲對着夜明珠橫看豎看,一臉的不甘心,嫉妒道:“地獄,她可不就在這兒呢麽?”
我從白無常手裏搶過五岫雲裝進袖子裏,朝着大帝府邸的方向行禮重重一拜,回身惡狠狠道:“白無常,我在天宮的這段日子你要是不好好值守幽冥,仔細回來我也讓你去一次輪回!”
白無常沖過來想同我打一架,卻生生被我一招赤練斬給劈到牆裏去了。
離開幽冥之時,黑無常來送我,我琢磨着他總該傳達下東岳大帝的意思。然則,夜弦半句話沒說。只在我道別之時,笑答:“以你出外必闖禍的性子,天界諸仙你若能不見便不見。倒是與你齊名的天界月老,不妨去拜訪一下。”
我思之有理,便随口應了下來。只是帝昊一聽,瞪大了眼睛,幸災樂禍表情一閃而過,表示由他全權負責。
天界,三重天。
因大帝送我的五岫雲,一路騰着雲倒也新鮮得緊。不過兩盞茶時間,便過了南天門,入了天界三重天。
仙雲缭繞,佳木繁茂,玲珑宮闕恢弘不凡。帝昊剛領我走到神霄殿,便被一急急忙忙前來尋他的小仙娥給領走了,聽着意思像是天帝有事找他。
帝昊走開幾步,又急急忙忙折回來,道:“你從這裏直走到霁月閣往北直行,到了九重天便是癡情司了。”
天界共有三十三重天,過了南天門和通天道,便是三重天。天界計算幾重天同人間不同,人間是以樓閣高低來斷,而天界卻是以方位而斷。譬如人界九重寶塔是在樓的第九層,但天界九重天,卻是指在天界天宮以北九千九百尺的所在。
我正看着一株滿樹晶紅根葉玲珑的紅珊樹,猛地沒有回過神來,“癡情司?”
帝昊一臉思索模樣看着我,慢悠悠吐了兩個字:“月老。”
我若真聽他的話,那也算我白認識他。
帝昊走之前怕我找不到那月老福地,特意給我招來個小仙娥,那仙娥面前恭敬,見帝昊一走,頓時如鬼菩薩。瞧得我衣裙不是很名貴,冷嘲熱諷起來。我素來與人打交道得多了,也知道些人情冷暖,便也不想與她計較。辭了她,自己亂轉悠起來。
也不知轉了多久,竟有些腿腳疲累。見四周均是仙居寝殿,我自不好前去叨擾。便思忖着找顆大樹休息一下。
遠遠地,見得有樹延伸開來,自琉璃瓦外伸出一枝。此樹不似尋常樹木綠意可人,竟滿樹幽藍,便覺着且先到這樹上小憩一二。
怎料我剛飛身立在樹尖,便察覺到有莫名仙澤直沖我來,像是故意為之。我側身一閃,強大氣流竟又折頭襲來。這仙術霎時快速旋轉,将我全身包裹。
我試圖沖破,但赤練斬使了出去卻無半分作用,反倒像是會被對方仙訣所化。
我自認天界并未得罪哪路神仙,便凜然開口:“不知是哪路上仙,還請現身一見!”
然,對方似乎沒有理我的意思,只将捆我的白練越收越緊。手臂已同身體綁在一處,我默念往日所學仙訣,竟發現半點作用也無。眼見着那白光向我劈來,淩厲非常。
忽然想起袖中還收着那五岫雲,急忙右手手指一勾,将那祥雲從袖口引了出來。白光劈在雲上為我擋了一擊,不料卻還有一條白練朝我卷來。我避閃不急,竟擊中胸口。
聽得胸口有清脆的珠碎聲,并迅速從胸口滑落下去,我暗道不好,想我此番到天宮連半日不到莫不是就要死了。連着呼了幾聲,卻是無人回應。
正當我手起仙訣,忽見圍困我的白光之外有一點藍光憑空而破。
藍光波及甚廣,附近仙雲被沖擊急速退散,破了困住我的白練。我一時不穩,直直從雲頭跌落而下。
不知是否是幻覺,仰身跌落的時刻忽然撇到天際一個模糊的人臉,面容被白紗覆蓋,而眼神竟有幾分慈悲,亦有…有幾分熟悉。
定睛一看。再看。三看。
然,那出現人臉的地方碧空澄淨,連半絲白雲都沒有。
從雲頭跌落下來,好在虛驚一場,我暗自緩了緩心神。待內心稍安,見得滿眼紅。
喜紅。鮮紅。大紅。
正中一顆萬年月桂樹上系上紅綢萬條。自浮動白霧之中飄動,隐映在層翠疊綠之下。
園中及靜,竟一個人影不見。
月桂樹左側幾株绛珠仙草熠熠生輝,葉尖尚有幾滴露珠懸垂。我将祥雲收進袖中,因剛才那一招,并不想多惹是非,便琢磨着走為上策。
天宮中多是富麗巍峨的宮殿,這癡情司卻是秀致簡雅,門口一株藍花樹下立着石凳四方,玉桌一廳,上面還擺着一個茶托,白玉盞三支。我走了過去,看了看四周竟無人,便鼻尖一嗅,竟是四海八荒只共三十壺的夜夜心。
算起來,這夜夜心至今怕是只得兩三壺了。當年玉清真君花了三千年取自碧海中的海心釀制而成,分別送了青帝、白帝和天帝各十壺,現今又是幾千年過去,這玉清真君早已不知在何處仙山逍遙。夜夜心便已然成了稀世奇珍。
我正心中贊嘆這府中之人真懂享受,眼前景色一暗。仰頭一看,藍花樹下已然立着一人。
赤衣黑鞋。墨發玉臉。劍眉星目。
作者有話要說: 來者何人?
《天宮晚報》今日頭條:《癡情司上空驚現天外飛仙,疑似天界外UFO,究竟真相如何請關注本報002-003版》
☆、003
碩大的藍花枝織就一方藍瑩背景,赤色鑲嵌其上,面前之人,生生叫人看得呆住。一朵藍花旋轉着落下,頓在他一身紅衣肩上,他靜立着不動。即便在花樹遮陰之下,這人雙眸中亦是仿若有流月之光,輪轉之間似帶起周遭星辰清輝。
忘川千年,我自诩閱人無數,見過長得俊俏的人也多如雜草。但那些人,卻連白朝歌都比不上,更遑黑夜弦、帝昊之輩。
我愣了很久,想起昔日奈何橋上那些還算好看的人,果真是我見的世面太少。
龍章鳳姿,這樣的帽子,只有他能帶得起。
他看了我半響之後,不知過了多久聽得他道:“你如何進的這園中?”
我仍是陷在他這一張臉中未曾回過神來,他移步走進,一揮赤色長衫坐了下來,給我斟了一杯夜夜心。
我總不好說是掉下來的吧,便指了指天,示意是從上面下來的。
赤色長衫順手一揚,此姿勢真是曼妙無比。
“請。”說着朝我舉杯,一飲而盡。
一愣。兩愣。三愣。
我瞧着他,愣了許久,起身禮敬道:“适才多謝上神搭救。”
若是我猜的不錯,方才那朵沖破白練的藍花正是他院中的這株藍花樹。
他并不擡頭,又倒了一杯酒,遞至唇邊頓住了:“搭救?”
我愣了一下,莫非剛才那莫名出現的藍光,竟不是他使出來的。我心有疑慮,試探道:“适才這這院外有上仙鬥法,莫非上神竟未察覺?”
他慢悠悠喝了酒:“的确未曾察覺。”臉色半分奇怪也無,不像是在說謊。
“這個是你的?”說着将手裏的一枚扇貝放到了石桌上。
護着扇貝的晶石已碎成幾塊,只微弱的有些氣澤,只那青色的扇貝還好好的。
那白練劈向我時,擊中的便是我胸前的碧泱。我将晶石裏貝殼收起來渡了些仙氣,收進袖子裏,道了聲謝:“是。”
這位俊神微微一愣,擡眼看着我:“你花了百年的修為,為這扇貝鍍上晶石。今日晶石破碎,你卻如此冷靜?”
我驚于這人竟看得出這晶石是花了百年修為,又轉念一想,天宮的人若沒有些能耐又怎能是天神,笑道:“百年修為又如何?只要碧泱他…”
然,想起一些陳年舊事,忽然不想再說下去。
這位俊神倒也沒有接着追問:“若不是你這枚扇貝掉落下來,我倒也不知,這癡情司內,難得來了外客。”
我聽得一愣,上下打量起他來,想着腦海中那一個銀須飄飄耄耋老翁形象。
腦中轟隆一聲。轟隆兩聲。轟隆三聲。
驚得彈跳起來:“癡情司,你…你是月老?人界傳聞中牽姻緣、系紅繩的月老!”
有沒有搞錯!不是說月老年事已高,狀若老者嗎!這這這!怎麽可能!
他低頭一絲不茍倒酒,穩穩道:“或者是老眼昏花的的月老。”
此事帶給我的震動,炸得我整個人都沒了想法。
如此風姿,那人間月老廟中供奉的,真的不是他爺爺?我還一直想着,若有一日有機會與月老打上一架,奉行尊重老者的原則,是不是該讓他幾招!但長成這樣……
實在…下不去手開打啊……
沒出息啊沒出息……
我自石凳中站起身來,朝他行了個正式的禮儀,笑答:“在下忘川司神,素日久仰月老美名,幸會幸會!”
起身得急,腕上赫鞭紅玉手镯撞到了桌角,發出了一聲脆響。這一撞,連着我的手腕也有些生疼,我暗暗“嘶”了一聲。
他正平靜倒酒,手中動作忽而一頓,淅瀝酒聲戛然一停。不過剎那,又恢複了正常神色,微微低下颚道:“原來是忘川司神,月老不老,孟婆自然也非婆。”
他浮出一絲深笑,拿捏起桌上落下的一朵藍花撚了撚,不時看我一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看了看這園子,雅致的很,精舍外種着一片紫陽花,花團錦簇,院中鋪着青石板,那紫陽便像是這青錦之上的雲紋紫陽。藍花樹落下的花瓣,點綴在其中。
我看得細致,聽得他道:“不知司神覺得這花如何?”
我敲了敲食指,道:“漂亮,優雅。不知是什麽花種?”
他伸手接住了一朵,聲音有些沉郁,笑道:“別來千年音書絕,紅豆成雪不成結。藍花楹,枯等千年之花。”
我揣摩着他這話的語氣,像是心中有結,裝模作樣點點頭,“好詩,好花,好名字。”便将視線收回眼前,刨個根。但這一回頭,這才發現我同這月老君都是一身紅衣。
他像是看透我的心思,笑道:“不曾想竟着同衣。”
我擡起頭看着他幽深的眸子,答:“這既然是齊名的孟婆月老,自然該有相同的地方。”
卻見月老微微一笑,轉了轉手裏的玉盞,嗆聲道:“紅色乃正色,為喜慶之色,自當與好事相連。不知孟婆做的是何種好事?”
先禮後兵,好個月老,竟在這裏将我一軍。當本孟婆是吃素的?
我雙手相疊放在石桌上,側頭看着一樹藍幽幽的花楹,道:“天地相對、乾坤相向,紅色既為正色但也是血光之禍,人間刀光之下正是血光之災。那如此說來,月老君做的莫非均是血光之事?”
他悶笑一聲,很有意味地看着我,卻轉而問道:“司神手上所戴玉镯,是神農赫鞭所化?”
果然是個有眼力勁的,我點了點頭。
他面上表情十分古怪,像是詫異,又像是欣慰,“看來你同帝昊很熟。”
我與天界月老自是神交已久,常常聽聞這人世間的姻緣均是出自此司,好奇道:“世間姻緣都是如何牽成,能否見上一見?”
正準備同他去觀摩觀摩這一線牽,便聽得門口有龍吟之聲,聲音清脆,并不高亢。他立時駐足,瞥了我一眼,道:“有客人來了。”我一聽,略微思忖,道:“既是月老有客來,那便不叨擾了。”
正打算掏出祥雲,便聽得他道:“這是位舊友,與你熟識。”
我正仔細搜羅着這天界裏,有何人與我相識,便見帝昊風風火火趕來了。
見我同月老一同站着,帝昊瞪大眼珠,眼神極為怪異地看着我:“你竟在此處?我找了你半天!險些以為你被這院門前的青龍當做了點心!”
我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道:“承你吉言,那青龍客氣得緊。”
帝昊直直往屋內走,嘀咕道:“奇怪,奇怪。”再用一種晦暗不明的眼神打量着我。
屋內裝飾不似園中喜慶,甚是素雅簡單,他親自為我和帝昊上了茶,便拿起桌上一卷古書細細看起,也不插話。木窗光線之下,靜谧的像是一幅經年的古畫,帶着陳舊的氣息。
帝昊咳嗽了一聲,湊到月老面前:“三日後便是魁星宴了,父君差我來請你。”
竹簡嘩啦一番,月老連頭也沒擡,道:“那你是怎麽回答的?”
帝昊一撇嘴,懶洋洋靠在紅木椅上,有氣無力道:“我自然是說借宿在我天君家的那位,整日事務繁忙,恐、無、閑、暇。”
月老嘴角微微一動,似乎對這句話極為滿意。我正想開口,帝昊猛地直起身,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