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析對此一無所知,他在聽見陸秋秋安全回到北方小城時,提着的心就放下了。
二哥曾經叮囑過事情,扈析還記在心裏,但是,他覺得陸秋秋的請求也是人之常情,二哥有時對人對事實在太無情了。
陸秋秋回J城探望後安然離去,一點波折沒起,證明人心還是可以信任的。
扈析有些小得意。
他在游戲上跟兩個神交已久的網友吐槽二哥:“我二哥實在是将人心想的太黑暗了……”然後,他掐頭去尾、改換名字的将事情說了,末了又得意地道:“人,還是要多想想美好的事情,這個世上還是好人多。”
無救爺平鋪直敘地打擊他:“這世上的壞人也是不少的……”一點不帶停頓的,無救爺開始一、二、三的舉例說明。
長長的幾個事例被無救爺宛如機器人一樣沒有感情的平板聲音說出來,聽上去一點都不真實。
扈析被他堵得沒脾氣了:“……”
無救爺打游戲打得溜,但是,一點都不會說話!
笑出長舌打圓場:“有壞人也有好人,狐四哥這會遇見的就是個好人。”停頓了一會兒,他又好心的提醒:“不過,你二哥說得也對的,防人之心不可無。”
扈析:“……”
你這也沒比無救爺好到哪兒去,不過就是委婉點。
笑出長舌知道這個話題不好,挽救:“我們還是打游戲吧,剛好現在應龍時間到了,我們去打應龍。”
一場游戲打下來,扈析的心情又變得大好了,很愉悅。
直到黛姨端了一碗雞湯面進來,扈析才想起來自己因為擔心陸秋秋的事晚飯吃得不多。如今被雞湯面的香味一勾,他開始覺得饑腸辘辘。
自小就得黛姨照顧的扈析接過碗,聞了聞那雞湯的鮮味,連聲對黛姨道謝:“謝謝黛姨,除了貂兒,也就剩下你對我好了。”
黛姨慈愛地看着一手帶大的孩子:“陛下和娘娘對殿下才是最好的。”
扈析塞了一口面條進嘴,含糊地說:“他們當然也很好。”
黛姨知道自己的提醒扈析沒有聽懂,只能直言相勸:“今天是大年初一,殿下,你該給陛下和娘娘去拜個年。”
“我們要過什麽年啊?”扈析直覺地反對。
一口面就差點兒噎着了。扈析咳了一會兒,又接過黛姨急忙遞來的水順了順氣,好容易将堵在喉嚨裏的面順下去後,他直着眼說:“是該跟爹爹媽媽聯系一下了。黛姨,你說,媽媽今天會在外面還是在塗山?”
如果狐後住在外面,直接打個手機就行,如果在塗山,他就必須去二哥書房動用那塊塗山白玉。
黛姨顯然是不知道狐後的行蹤,但是不妨礙她出主意:“您可以先打個電話給娘娘。”
打得通說明狐後在外面,打不通就說明狐後在塗山
扈析興奮地抱住了黛姨:“黛姨,你這主意真好,比貂兒還會出主意。”
黛姨笑着退了出去,幾句話就帶出了兩次薛姬殿下,四殿下這是還不自知而已。
扈析最後進了二哥的書房,動用了塗山白玉。
狐後很欣慰:老幺終于有些懂事了,這麽長時間不聯系終于知道開個視頻探望一下父母了。
扈析順口問了問扈栎:“二哥在爹爹媽媽那邊嗎?”
狐後笑得開懷:“跟白瑁去紫府洲了。”
扈析放下心來,不用擔心二哥會冷不丁問自己佘家的事了。他想了想又小心翼翼,裝作突然想起似的:“貂兒在嗎?”
狐後笑得狡黠:“她自然在她自己家。”
扈析有些失望,又有些如釋重負地“哦”了一聲後就聽見狐後繼續道:“她明天會跟着她父母一起過來。”
扈析看着狐後的笑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狐後又道:“你明天要不要跟姑媽姑父拜個年?”
“啊?哦,好的。”扈析渾渾噩噩地應下來,根本不知道狐後為什麽這樣問。
在塗山白玉上的人影暗淡下來後,扈析開始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了。
這天夜裏,扈栎和白瑁終于到紫府洲了。
洞虛宮仍然萬年不變地高高在上地飄在雲端,整個紫府洲都能看見。
白瑁所居的小院在紫府洲偏僻的一隅。
小院的門沒鎖,直接推門而入即可,四角的蟠桃樹上已經沒有蟠桃了,碧油油的葉子仿佛是為了歡迎許久未歸的主人,發出沙沙的清響。
兩人既已住在了一起,白瑁也不矯情,直接打開了正房的門,歪着頭看向身邊的人微笑:“我這兒可沒有你家那麽大,今天要委屈你跟我擠小床了。”
扈栎也笑起來:“床小一點很有滋味。”
白瑁送了個白眼給他:“……”
屋內還是白瑁離去時的樣子。
進門那幅山水畫下供了一枝桃花,正開的妖嬈。
扈栎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是蟠桃花,摘下後只需一捧清水能開許多年。
白瑁也瞧了眼那枝桃花,讪笑:“這還是我剛來這裏住時摘的,後來發現它一直不敗,覺得挺好,就一直放着了。”她一面說着,一面就要繞過西側屏風,道:“扈櫻的骨灰我把它放在這邊了,你要不要現在就收起來?”
扈栎道了聲“好”,随着白瑁也轉過西側屏風。
西側被白瑁充做了書房,靠牆的書架上有只青花瓷壇。白瑁上前捧起那瓷壇就要遞給扈栎。
扈栎接過那瓷壇,輕輕地撫摸了壇口。
這裏面就是妹妹的骨灰了。
室內一時沉寂,白瑁讷讷解釋:“養魂罐拿出來後,我沒有合适的東西,就拿了以前用來裝水的瓷壇。”
扈栎正要說什麽時,忽然心間一跳,仍将那瓷壇放回書架上,問:“西廂房你平時是用來做什麽的?”
“怎麽了?”白瑁不甚明白為何突然話題就變了,但仍是有些汗顏地回答,“酒窖。”
閑來無事就釀酒,白瑁釀了一千年的酒,自然是多的很,于是她将西廂改成了酒窖。
扈栎施法推開了窗,幾步到了窗前。
白瑁眨了眨眼也跟了上去,從他身側探出頭來。
紫府洲中不會有心術不正的仙或妖,扈栎想了想便沒有按回她,而是讓開了一個身位。
院中多了一人,青衣廣袖,如墨的黑發。
原本正欲離去的那人不料被人撞個正着,只能轉過身來,對這兩人微微一笑。
“站在這兒能看出什麽來?而且我釀的酒又不如你們家的好喝。”白瑁此時才從扈栎身後轉出來,微驚:“心塵……”話一出口白瑁才想起他的真實身份,及時地吞回了最後的字,改口:“紫帝陛下。”
紫微大帝的目光在兩人間轉了一圈,道:“我剛好經過紫府洲,所以來看看。”停了片刻,他又幹巴巴地解釋了一句:“我以為你還在凡間。”
自從見過沈先後,紫微大帝便告誡自己已經都過去了,這不過是個劫,不該拘在這劫中不可自拔。
一切都應該過去了。
他的眼再也沒有落在酒湖附近。但是,這一日,他有事與帝君相商,他出了洞虛宮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這小院中。他安慰自己,她還在凡間,現在到這院中來瞧一眼,不過是看看許久無人居住的小院有沒有破敗。
可是仙界的院落又如何會破敗?不過是他給自己找的借口。
紫微大帝心中哂然。
沒想到卻這麽巧,恰好被堵住了。
在扈白二人近前,騰雲而去會被看見,他當時沒多作思考就斂了氣息避進了西廂,原想着等兩人進了屋後偷偷地走,卻不料狐族的這位二皇子比他想象中要警覺許多。
扈栎笑起來,做了個請的手勢:“既然來了,不如進來坐坐。”也不等紫微大帝拒絕,他又對白瑁道:“你這兒有茶嗎?”
白瑁搖搖頭,她就不是愛喝茶的人,自家釀的酒度數低,平時飲酒如飲水。她讪笑:“只有酒。”
“我有。”扈栎拿了罐茶葉出來地給白瑁。
白瑁有些苦惱:“你這樣的好茶給我就是浪費,我就只會将熱水倒進茶杯裏。”
扈栎輕笑:“我知道,我來,你去拿些熱水來。”
紫微大帝有些苦澀地看這兩人,阻止:“不用去費事燒水了,白瑁,你随便去拿些酒就行了。”
白瑁應了一聲,跑進了西廂。
西廂內擺了一排排的酒壇,是白瑁千年內的成果。
白瑁看着地上那一排排的酒壇,有些舉棋不定,不知該選那一壇。她想了又想,終于去牆角拿了把鋤頭出來,跑到蟠桃樹下開始挖起來。
正房的門是開着的。
扈栎和紫微大帝将小院中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紫微大帝就要開口相勸。
扈栎卻阻止:“這是她對你的心意。”
蟠桃樹下是白瑁埋了多年的陳釀。
洞虛宮山峰下有一汪甘泉,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她嘗了一次,覺得清甜可口甚是好喝。那山峰下經常有仙人往來,她不敢貿然前往,偷偷在遠處看了許久後恰好遇見一個和善的散仙,那仙人幫她去取了幾壇甘泉水。
這陳釀就是用那甘泉水釀制的,又埋在蟠桃樹下許多年,幾壇酒自然是靈氣濃郁。
酒壇飛快地被刨出來了,白瑁抱了一壇又回了西廂。
白瑁在西廂中又翻出幾只酒壺來,将那酒壇裏的酒一一灌了。
白瑁托着托盤進了正房,托盤內是兩壺酒,三只酒杯。
兩人同時住了口,望向白瑁。
扈栎的眼神在白瑁發間上轉了轉,起身接過了白瑁手中的托盤。
紫微大帝那雙容有星辰的眼定了一會,終于垂下眼眸,暗暗地嘆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周三休息,周四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