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興奮過後,第二天清早離洛就來接大羿和嫦娥去了大荒山。
大荒山是蕭澤為大羿選擇的射日之地,太陽被射落一定會九天流火,落地便是焦土荒原,而這大荒山本就一派荒涼,毫無生機,正好用來埋日。
蕭澤則去了堯宮,面見堯帝,和他一起坐觀射日。
在午後,十日偏西之時,離洛帶着大羿和嫦娥來到了大荒山頂。這一天注定不平凡,大羿的一生注定留下傳奇。大羿站立在大荒山山頂,好像離太陽很近很近,灼熱的太陽仿佛觸手可及。射日是大羿一生的夢想,這一天他的夢終于要成真了,一個小人物從此成為一個英雄被世代傳頌,家喻戶曉。這一天是屬于大羿的,也是屬于萬千人族,萬千華夏人,萬千炎黃子孫的。
大羿拉開了震天弓,搭上穿雲箭。大羿像太陽一樣明亮的眼睛,看着天空的太陽,他的眼底燃起了熊熊烈火,他的心低同樣炙熱。嗖的一聲,穿雲箭破風而出,透過了雲霧,劃破了碧霄,穿過天際射向了太陽。轟隆隆一聲巨響,一個太陽應聲而碎,碎片跌落在羽淵裏。
緊接着大羿發出了第二箭,第二個太陽被射落了。然後是第三個,第三個太陽落進羽淵後。大羿一弓搭三箭,一下射落了三個太陽,天空瞬間變得暗了下來,讓人覺得不再那麽刺眼了。大羿又雙箭齊發,又射落了兩個,天空中只剩了兩個太陽了。
遠在堯宮的蕭澤笑着對唐堯說道“堯帝,怎麽樣?”
堯帝捋着颚下花白的胡須,笑着答道“仙使高明,本帝佩服。您要的二十萬兵馬,必将準備妥當。”
大荒山上大羿又射出了一支穿雲箭,第九個太陽應聲而落。
“大羿,可以了,留下一個為世人帶來溫暖和光明吧!”
大羿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嫦娥趕緊跑過去用衣袖為大羿擦拭額間的汗水,射日太耗費氣力了,大羿扔下射日弓,雙腳一叉坐在了地上。
離洛笑着說道“大羿,你是英雄,你是六界子民的真英雄。”
大羿撓撓頭,笑了笑說道“英雄不英雄的無所謂,只要能讓大家不渴死,莊稼不旱死就行了。”
離洛點點頭“你說的真好。”
三個人在大荒山歇息了一晚,也算是為埋葬在羽淵的九個太陽守靈一晚吧。
三人在第二天中午回到了堯宮,大堯攜文武百官迎出軒轅帝丘十多裏,堯帝拉着大羿的手一起乘車駕回到了堯宮,在人族臣民的面前封大羿為神射手,官拜堯帝射師,堯帝準許大羿在西方建國,稱之為有窮國,大羿便成為首任有窮國君。從此“羿”這個字成為神射手的代稱,在大羿建立的有窮國傳承很多代之後,出現了另一個善射者,大家稱其為後羿。後世流傳着後羿射日,拯救萬民的故事,不能說其是錯的,但終究不甚準确。
與後羿射日一起廣為流傳的還有一個故事,西王母賜不死之藥,姮娥竊之,而奔月宮。這就是嫦娥奔月的故事。
“你恨她嗎?”
“不恨,我只擔心她一個人會孤單寂寞。”
“她竊取了屬于你的長生不老藥,而且抛下了你,為什麽不恨她。”
“她沒有竊取我的東西,我的一切都是屬于她的”
這是蕭澤和大羿的對話。
嫦娥竊藥本不是悲劇,卻被蕭澤變成了悲劇。
西陵雪本來存留兩顆玉清丹,大羿和嫦娥一人一粒,兩人可共享長生,做一對神仙眷侶。可是蕭澤他毀了另外一顆,只帶來一粒。他想試一試人間是否有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愛情。并且蕭澤在玉清丹上下施了秘術,是屬于法術裏比較高級的一種,稱之為“死生不見”,他詛咒服丹之人永駐天外,獨守月宮千千萬萬載。
大羿愛嫦娥,他不願一人長生,只願永世相随,所以他沒有服用玉清丹。嫦娥也愛大羿,她希望自己朱顏不老,永駐青春,讓自己的丈夫永遠愛着自己,所以嫦娥服下玉清丹。
蕭澤沒想到大羿居然如此癡情,被抛棄也不願放棄。蕭澤有些迷茫了。
“你取穿雲箭幹什麽?你要射殺嫦娥嗎?她竊藥只不過是為了永駐朱顏,不想讓你看到她老去的樣子,你要理解她。女為悅己者容,她是太愛你了呀!”
“我知道,我只不過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這是離洛和大羿的對話。
在夜間清空萬裏,月明星稀之際,大羿拉開了震天弓,射出最後一支穿雲箭。這次他的弓沒有拉滿,他并不想把月亮射下來,他沒有傷害嫦娥。
穿雲箭劃破黑夜,像一道流星奔向了月亮,然後插在了月宮中央,這支穿雲箭化作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叫作廣寒宮。
大羿是這樣給離洛說的“小娥她和我受了半輩子苦,我連一棟好房子都沒能讓她住上,我想送她一座豪華的宮殿,請您幫幫我。”于是離洛給穿雲箭上施了另一種法術,叫做“真愛永恒”,她祝福相愛之人,心意相通,生死永恒。
這座富麗堂皇的廣寒宮卻在以後的千千萬萬年中一如既往的清冷蕭殺,比起人間那一棟溫馨的小破屋相差遠矣。一個棟沒有男主人的宮殿,永遠不能稱之為家,不是家的房子,便不會溫馨。
蕭澤和離洛坐在在大羿和嫦娥的小破屋外的臺階上,看着皎潔的月光,良久之後,蕭澤輕聲說道“我錯了,我生生拆散了一對有情人。”
離洛應聲道“你确實錯了,錯在你太偏執了。世間事當有世間人為,你想為情試煉,卻讓有情人落的傷心地。可是他們不是你拆散的,是他們自己的抉擇,情愛之事本就充滿意外,行差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愛情路上的坎太多了,沒有你也會有別的坎,只不過他們沒有過去你這個坎罷了。世間多為無奈事,多生憂愁人。”
愛情的道路上,不止要有相愛,還要有旁人的祝福,自己的堅持,雙方的默契,真有好多坎!蕭澤嘆了一口氣,轉身進屋去了。
離洛轉身跟了進去,在桌子旁坐下,幽暗的燭火在黑夜中搖曳着,閃爍着。離洛拿起挑針,慢慢的撥動燈芯,一邊詢問道“蕭澤,你現在得到人族的支持,下一步該怎麽辦?”
蕭澤道“這就夠了,有人族就可以凝聚其他三族。”
離洛不解道“為什麽?”
蕭澤懶懶道“不為什麽,我的感覺罷了,人族處四戰之地,更是直面魔族進攻的一族,人族一旦覺醒,其他各族必當雲集影從。”
離洛點點頭“好像有點道理,不過有些牽強。”
蕭澤神秘兮兮的說道“世間事本來就不是全有道理可言的,更多憑借的是一人之喜好而決定。”
離洛把燭火撥亮,然後放下挑針,扭過頭沒理蕭澤,離洛知道蕭澤又要用一些歪的不能再歪的歪理來哄人了。
離洛果真沒猜錯,蕭澤準備了滿嘴的歪理沒地着落,只得悻悻的說道“除了人界別的地方我也插不上手啊!”
離洛聽蕭澤說的有些頹喪,便轉過頭來“南帝和冥帝是你師兄師姐他們一定會支持你的,你不必擔心,其實最讓人難以琢磨的是青帝,我怕他因為曦兒的事情遷怒于你。”
蕭澤搖搖頭“他和我之間早已有了解不開的生死結了,他不會輕易和我合作的。”
離洛擔憂的問道“那該怎麽辦才好?”
蕭澤反問道“離洛仙子覺得該怎麽辦才好?”
離洛沉思一會說道“聽你說取扶桑神木的經過,青帝帝太後對你還不錯,可不可以請她從中調停,說服青帝,或者施壓給青帝,迫他和你合作。”
蕭澤搖頭道“不妥,且不說帝太後早已放開妖族實務多年,不理政事,就說靈威仰雄韬偉略,他也不會聽從一人之言,而決妖族未來。何況母後終究是妖族太後,她不會全力站在我這邊的,一旦涉及大略方針時她一定會全力支持靈威仰。”
離洛又說道“聽說姬雲公主和青帝關系不錯,請她出面去聯盟妖族,應該事半功倍吧!”
蕭澤道“離洛,你可知道靈威仰為何如此恨我?”
離洛反問道“難道不是因為曦兒?”
蕭澤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實靈威仰一直錯以為姬雲拒絕他,是因為姬雲鐘情于我,請姬雲前去可能會适得其反。”
離洛聽後心底猛的一震,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一定有問題。離洛對姬雲不甚了解,但是她還是瞬間在腦海裏把她所見到過的姬雲和蕭澤的交集捋了一遍,最終得出結論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離洛,你想什麽呢?怎麽不說話了?”蕭澤問道。
離洛雙手一攤,趴在桌上,一副喪氣樣子,撇嘴說道“我還說什麽呢,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的都對,我的都錯,怎麽辦,你說啊!”
蕭澤笑着說道“王策大政應該順時順勢,不是請誰出面就能搞定的,你呀!太狹促了。靈威仰是一位奮發有為,聰明睿智的帝君,能打動他的不是什麽奇珍異寶,香車美人,也不是什麽骨肉親情,一生摯愛,在他的心中唯一在乎的是妖族的未來。我們只要讓他看到妖族的未來需要和我們聯合,他縱有千般無奈,萬般不願也會和我們聯合的。”
蕭澤說的興高采烈,鬥志昂揚,離洛卻一句都沒聽進去。“離洛,你又在想什麽呢?”蕭澤看到離洛在發呆,就問了一句。
離洛沒有回答蕭澤,她趴在桌子上懶懶的問道“蕭澤,你來人界為什麽直接面見堯帝,不請姬雲公主幫忙呢?”
離洛這一問可真是直刺蕭澤的心底,深入骨髓,蕭澤支支吾吾的說道“我不是說了嗎?天道王策不能依賴一人之力,要上應天意,下順民心。”
蕭澤剛才才說世間事不全有道理,很多情況下憑一人之喜好而決定,現在又這樣說,一看就是謊話。
離洛無情的揭露了蕭澤“你說謊”。
蕭澤肯定不會承認,他依然嘴硬道“沒有。”
離洛死死盯着蕭澤的眼睛,良久後她轉過頭,輕聲呢喃道“好吧!你說是就是吧!”
離洛很聰明,她雖然不知道蕭澤為什麽不去找姬雲而去找堯帝,但是她從蕭澤的眼睛裏看到了惶恐害怕,傷心難過。離洛不忍心逼迫蕭澤說出心底的秘密,她知道這個秘密是痛苦的。
在近四百年前,逐鹿之戰後,蕭澤功成身退,他等來的不是人族給他的榮耀和尊崇,而是姬雲帶來的自逐門牆,絕恩斷義。
蕭澤雖然知道對于人族來說姬雲是對的,但是對于蕭澤來說,姬雲就是背叛。這種隐形的裂痕一旦形成,便無法彌補,蕭澤對姬雲終究心有芥蒂。蕭澤心裏很痛苦,他不願懷疑姬雲,但是卻不敢相信她,內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蕭澤從不示弱,他的傷心事怎會讓他人知曉。蕭澤朗聲一笑,岔開話題道“離洛仙子,我要睡覺了,你待在這裏不好吧!”
離洛突兀的臉上一紅,“你睡你的覺,我又沒占你床”一邊如是說着,一邊起身走了出去。
蕭澤送離洛離開房間後,回來和衣而卧,輾轉反側,不能入眠。自從在雲澤山那次夢到過木句曦之後蕭澤就再也沒有作過夢了,當然再也沒有夢到過木句曦了。
蕭澤躺在床上,透過窗看着漆黑夜空中明亮的星星,皎潔的月光裏浮現出了木句曦的模樣。木句曦淺笑盈盈的看着蕭澤,蕭澤也回她淡淡一笑,“曦兒,我今天吃了三碗飯,喝了一碗湯,我在好好吃飯呢!”
木句曦點點頭“那就好!”。
蕭澤繼續道“我近來作了一件蠢事,我生生拆散了一對有情人,你說我是不是很壞?”
木句曦急切的搖搖頭“不是的,你不是壞人”。
蕭澤笑了“謝謝你相信我,我本以為你會責怪我呢。”
木句曦笑着說“我怎會責備你,我會一直支持你相信你。”
蕭澤笑着點點頭嘴裏呢喃道“那就好,那就好!”一邊說着蕭澤一邊沉沉的睡過去了。
蕭澤從下山以來一直都會産生這樣的幻覺,幻想木句曦還在他身邊,還在陪着他,會和他聊天,幫他想注意,做決定,也會安慰他,蕭澤可能是魔怔了。
蕭澤魔怔了,倒是變得輕松不少,離洛就沒有蕭澤那麽幸運了,她一宿未眠。離洛仿佛有無邊無際的煩惱,她心中好像窩着一堆幹草,憋的心裏難受,紮得心裏生疼。離洛試圖整理一下心思,可思緒就像黑夜奔跑在草原上的一匹野馬,看不到曙光,看不到路,沒有方向,也找不到落腳的地方。離洛的思緒翻飛了一夜,終于在第二天清晨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