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歲安醒來的時候, 身旁的位置照例空着。
司予塵一早便離開了。
因為老爺子最近都會住在龍榆府邸,喻歲安也不方便總是跑去Hera酒吧,繼續淩晨回家白天睡覺。
所以照顧酒吧生意的重任便落到了小張的頭上。
趁着在家的功夫,喻歲安白日裏就抱着電腦開始研究酒吧的研究方案。
她注冊了微博號, 之後又學着剪輯視頻、策劃活動等等。
漸漸地也做得有模有樣, 在本地擁有了一小批自己的粉絲。
做這些事情, 一方面是為了給自己的酒吧引流, 一方面也是為了把之前自己不規律的作息調整過來。
閑暇時間,喻歲安就陪着老爺子散散步, 偶爾出席活動,又或是自己在家做做飯。
司予塵忙完公事之後, 幾乎每天都回龍榆府邸。
這個原本空曠冷清的家裏,竟然也漸漸有了煙火氣。
在同一個屋檐下住得久了,喻歲安也習慣了這種生活模式。
一直到阿姨說女兒發燒,請了幾天假匆匆趕回老家, 司予塵才以沒人照顧為由, 将司老爺子接回老宅。
不過司老爺子這一走,喻歲安白天也沒了說話的人,屋子裏一下子又安靜許多。
她嘴裏咬着水果,一面在電腦上做營銷方案, 一面還不忘和季晴聊微信。
季晴:【給你發消息半小時不回, 幹嘛去了?】
手裏的牙簽摸索着戳了半天,沒戳到果肉。
喻歲安掰過果盤一看,才發現水果已經吃完了。
她微嘆一口氣,将果盤推遠, 敲字回複季晴:【接電話去了。】
季晴隔着屏幕一臉八卦:【司予塵打來的?】
喻歲安:【不是他, 是我媽。】
季晴立刻警覺起來:【她們又找你幹嘛?】
喻歲安沒什麽表情地笑了一聲:【就是找我回家吃飯, 說有家庭聚餐。】
季晴:【這麽突然?上次的事喻森莉還沒和你道歉呢,我看這次肯定也沒安好心。】
季晴:【鄙視.jpg】
喻歲安:【我大學一畢業就去了別的城市,幾年沒回過家,我媽怕別人多嘴。】
自從生了喻森莉之後,鄧霞雖然一直心疼這個親生女兒,但到底也怕鄰裏說三道四。
這種富裕人家,身後從來就不缺眼睛盯着,一點兒風吹草動便會成為飯桌上的談資。
想了想,她又補充:【也不算突然,聽說是喻森莉交男朋友了。】
季晴:【就知道和她脫不了幹系。】
季晴:【你可小心點,這八成是個鴻門宴,要是你呆的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我接你離開。】
喻歲安沒想把季晴卷進自己的家事,安慰她幾句:【我會注意的,她們現在欺負不了我,放心。】
季晴發了個賊兮兮地表情:【也是,你現在可是堂堂TC集團總裁夫人,喻家哪能奈何得了你。】
喻歲安:【來人,掌嘴.jpg】
現實情況和季晴預想的半點不差。
名義上是家庭聚餐不假,可喻家的這一頓飯吃得是雞犬不寧。
喻歲安到達喻家的大門口時,大門緊閉,竟然沒有一個人來迎接她。
她試了試門鎖,才發現喻家的人早就将她的指紋删除了。
既然不認她是喻家人,又何必叫她來參加聚餐?
她等了片刻,還是沒有人來開門。
大約是故意為之,鄧霞和喻森莉的手機全都打不通。
喻家人該不會以為,她會站在烈日之下,傻傻地等着吧。
就這點把戲。
喻歲安冷笑一聲,回到車上,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等她在商場裏好吃好喝地犒勞自己一番後,才重新将車子開回到喻家門口。
指尖按下,“嘀嘀——”
汽車喇叭震天響。
四周是安靜的別墅區,這聲音便顯得尤為刺耳。
但喻歲安就像聽不見一樣,絲毫沒有松開喇叭的意思。
直到管家匆匆打開喻家大門,喻森莉怒氣沖沖地沖出來拍打她的車窗時。
她才停了手,慢吞吞地搖下車窗,嘴角挂着恥笑。
“原來你聽得見呀,我還以為這個家裏的人都聾了呢。”
喻森莉氣得頭發都要炸起來了:“喻歲安,你就是故意的吧!”
“當然了。”喻歲安壓了壓下巴,從墨鏡上方傲睨她,“這還要問?”
“你……”
不等喻森莉開口,喻歲安就重新将車窗玻璃升起:“啊對了,最好拿開你的手,別夾壞了我的車窗戶,很貴的。”
喻森莉臉都綠了,但這畢竟是在外頭。
也不急着逞這一時的口舌之快。
她忍了忍,對喻歲安說:“進去吧,爸媽都在等你,也不知道擺這大小姐架子給誰看。”
喻歲安也不惱,摘了墨鏡揚在手裏,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後:“你知道我是大小姐就好,帶路吧。”
走進餐廳的時候,喻森莉的爸媽正和桌旁的一個年輕男人聊得正歡。
看樣子是很滿意自己這個未來女婿。
喻歲安随意打量了一眼,白襯衫,灰色西裝,戴着一副細框眼鏡。
看起來還算是文質彬彬的長相。
時不時就會站起來給長輩添茶倒酒,談吐優雅,文化水平應該不低。
“小劉啊,阿姨和叔叔都特別喜歡你,以後你可要好好對我們家莉莉。”
鄧霞臉上的歡喜之情難抑,連喻歲安走到身後都沒有發現。
還是那個被叫做“小劉”的年輕男人先注意到,他立刻從位置上站起來。
“這位就是莉莉的姐姐,喻歲安小姐吧。”男人朝她伸出一只手,禮貌問好,“初次見面,我是莉莉的男朋友,劉策。”
初次見面,還摸不清對方底細。
喻歲安也沒表露出太多的情緒,淺淺碰了一下那只手:“你好,喻歲安。”
“歲安,人家跟你打招呼,你就不能熱情一點?”鄧霞有些不滿。
“媽,那畢竟是喻森莉的男朋友,她也不希望我太熱情吧。”喻歲安笑說。
這話喻森莉是怎麽聽怎麽不舒服,但她卻又找不出什麽毛病。
只能将碗筷重重放倒喻森莉面前的位置上。
“趕緊吃吧。”
喻歲安掃了一眼,清蒸魚只剩下魚頭,澳龍也幾乎只剩了蝦殼。
一桌子好菜等她來時,也就只剩下殘羹剩飯了。
還好她有先見之明,沒委屈了自己。
她翹起二郎腿,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半杯冰飲:“來前吃過了,我不餓。”
“家庭聚餐你自己提前跑出去吃飯?是不把爸媽放在眼裏?”終于找到機會,喻森莉瞪眼怒斥她。
喻歲安擡頭瞟了她一眼,沒說話。
不過喻歲安還注意到,喻森莉的男朋友劉策,眼神總是有意無意地掃到她身上。
她對這種狀似無意的眼神很熟悉,幾乎每晚都能從Hera酒吧裏接收到來自不同男人的這樣的表情。
剛才還是信誓旦旦說要對喻森莉好一輩子的乖女婿呢。
喻歲安心下了然,覺得這場面有點好笑。
“歲安,今天本來是個高興的日子,媽不想說你。”
鄧霞聽了喻森莉的話,也有些忍不住了,開始“語重心長”地教育起喻歲安來。
“你說說看你,今天從進了家門起就沒給過大家好臉色,叫你回來吃飯,難道還是我們欠你的嗎?”
“畢業之後,一走就是這麽多年,有時候連你在哪個城市都不知道,回頭別人議論起我們家,都說喻家有個流落在外、不知生死的大女兒,你讓我和喻爸的老臉往哪放?就不能和你.妹妹學學,讓我們省點心嗎?”
流落在外。
不知生死。
喻歲安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夠了,她才拾起一只筷子,敲了敲面前的餐盤:“別人說的,錯了嗎。”
“媽,您自己瞧瞧,這桌上的飯菜,哪一道不是拿來招待流浪漢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飯自然也是沒法吃了。
鄧霞鐵青着一張臉,放下碗筷,離開餐廳。
這些年來,喻歲安和這個家裏其他人的關系是越鬧越僵。
鄧霞不明白,同樣都是女兒,為什麽喻歲安就不能懂事些,起碼收斂收斂自己的傲氣和脾氣。
她有時也在後悔,自己當初是不是就不應該把喻歲安從孤兒院裏接回來,否則他們一家人在一起,定然不會是今天這種局面。
“媽,小劉第一次來咱們家,您應該高興些,就別跟她置氣了。”喻森莉讓家裏的保姆端了果盤和飯後甜點來,“反正她一會兒就回去了。”
“是啊,阿姨。”劉策語氣溫和地勸着,“我去給您泡杯茶,降降火,身體最要緊。”
鄧霞聽到劉策說的話,一下子寬心不少:“能找到你這樣的男朋友,我們莉莉眼光真是好,那就麻煩你了小劉。”
“應該的。”
劉策禮貌答完話,轉身就去了廚房。
他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個餐盤,上頭擺了五杯一樣的綠茶。
劉策将第一杯放到鄧霞面前:“前陣子出差帶回的龍井,您嘗嘗。”
茶葉碧綠,在水中豎立着,微微浮沉。
還未品茶,已聞到四溢的茶香,一看就是上品。
鄧霞自是十分滿意的。
至于喻歲安,論輩分,她是喻森莉的姐姐,自然是要排在自己前面的。
“喻歲安小姐,也來喝杯茶吧。”客廳的光投到他的臉上,大概是因為有了轉頭的動作,那副細框的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喻歲安此時正坐在沙發上,低頭看手機。
她剛剛收到司予塵發過來的消息。
【聚餐如何,需不需要幫忙?】
【放心,可以搞定。】
喻歲安快速打了幾個字回過去,便收起手機,有些心不在焉地去接那杯茶。
劉策握着茶杯的上半部分,喻歲安自然只能握住下半部分。
五杯茶看起來都是一樣的,所以她倒是沒想過這個環節會出問題。
可指尖在觸到茶杯的瞬間,滾燙的觸感立刻刺得她指尖發疼。
她小小地驚呼一聲,痛感讓她下意識地松開了手。
玻璃杯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劉策離得很近,剛燒開的茶水同時澆在她和劉策身上。
喻歲安穿着裙子,膝關節處白嫩的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紅了一片。
“喻歲安!你有完沒完!”喻森莉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她覺得她再也無法容忍眼前的這個女人了,“你到底還要折騰多少次才肯罷休?”
“莉莉,別生氣,是我的問題。”劉策急忙蹲下來收拾玻璃碎片,同時出聲安撫喻森莉。
他表情擔憂:“歲安有沒有受傷?”
“她都這樣了你還幫她說話?”喻森莉頭一次覺得自己男朋友這麽不可理喻,“大家都沒事,怎麽就她有事?”
“別這麽說,莉莉,應該是我沒控制好茶水的溫度,真的很抱歉大家。”
喻歲安沒工夫看他們演這出大戲,她滿腦子都是不能讓自己的雙腿燙傷變難看。
再說,裙子也髒了。
她将手機放在沙發上,站起身:“你們聊,我去樓上用涼水沖洗一下。”
衛生間響起嘩嘩水聲。
喻歲安沒想到劉策也會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