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國內最繁華的直轄市,江城的夜晚無比繁華。
昂貴而抓人眼球的勞斯萊斯停在國際會展中心門口,今晚在這裏,有一場芭蕾舞劇演出,演出的是經典劇目《天鵝湖》,車子上下來的,正是來看這場演出的人。
“你們不用跟着我,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了。”
金澤将西裝外套的紐扣系上一顆,回眸朝保镖淡淡地說了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邁上臺階,朝會場大門走過去。
幾個保镖互相看了幾眼,有點擔心老板那樣招蜂引蝶的人獨自出行會有危險,但老板的命令又不可違抗,所以他們糾結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回到了車上,和司機一起到停車場去等待。
江城芭蕾舞團最近在國內的名氣愈發大了,原因便是那位從巴黎回來時間不長的首席演員。在周岩進行了一系列地描述和解釋之後,金澤決定親自來看看這位傳說中十分了不起的舞者。
其實有個很現實的問題困擾着金澤。
雖然說出來有些難聽,但如果真的有可以繼續在巴黎發展,為什麽這位許小姐要在自己還年輕的時候回國呢?金澤當然不是不愛國,而是當你到達一個專業的最頂端水平後,就很難适應這條水平線以下的程度了,周岩沒有查到許澄夜回國的原因,而将要投資一筆巨款到江城芭蕾舞團的金澤,決定親自來找出原因。
目前時間是晚上七點三十分,金澤準時到達演出現場,在演出大廳外檢票進入,看得出來舞團很會待客,尤其是對于最前排VIP座位的觀衆十分熱情,還有禮儀小姐一位一位前來相送。金澤微笑着謝絕了漂亮姑娘想要送他去座位的意圖,視線轉了幾轉,獨自走進了人流整齊的演播大廳。
演播大廳內很安靜,觀衆席目前還很明亮,倒是舞臺上一片黑暗,拉着深紅色的、天鵝絨的幕布。等演出開始的時候,幕布會一點點拉開,觀衆席的燈光會熄滅,人們将會把視線全部投注在舞臺上,看這一場高大上的芭蕾舞劇。
金澤的位置在最前面,他漫不經心地走着,視線在周圍流轉,觀察來看表演的人群,和他之前想的一樣,個個盛裝打扮,一派端肅,連一個穿牛仔褲的客人都見不到。金澤滿意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擡起手腕看了看表,心裏默數三二一,觀衆席的燈光倏地黑了下來,有廣播音響起,演出正式開始了。
他一向對數字很敏銳,能夠準确地計算任何約定時間,就連舞臺上幕布拉上去大約需要的時間,他在心裏也計算得八九不離十。
當深紅色的幕布一點點拉開之後,舞臺上亮起了一束燈光,穿着白色芭蕾舞裙的女孩在燈光下安然地靜默着,她的腿細而長,胳膊也是,一頭烏黑的長發在腦後绾成發髻,發髻兩邊貼合着雪白而美麗的羽毛,頭頂上戴着精致而典雅的王冠。
因為座位距離舞臺比較近,金澤推了推眼鏡,幾乎能看清楚舞臺上女孩的妝容。她的妝容很淡,神情安靜又清冷,她微微閉着眼睛,當天鵝湖的音樂響起來的時候,她緩緩睜開眼,在觀衆寂靜認真的欣賞中,一點點轉動身體,腳尖輕盈地在舞臺上來回流轉,身體仿佛沒有重量。
這是天鵝湖裏的白天鵝變奏片段,是一段獨舞,時間在兩分半左右,當她伴随着音樂從舞臺的左邊來到右邊之後,她的獨舞便結束了。舞臺的光亮又加了一層,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其實在舞臺周圍已經守候了許多精致的芭蕾舞者,但當他們全神貫注看着那個女孩的時候,幾乎沒人發現其他人。
有的人生來就有這樣的本領,當她站在那裏的時候,你根本沒辦法把眼神從她身上移開,她天生就有吸引一切關注的能力,她生來好像就是要被萬衆矚目的。
金澤在演出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就離開了會場。
他的位置有多靠前,離開的時候就有多顯眼。他走得那麽從容,微微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扶了扶眼鏡,旁若無人而步伐優雅裏離去,殊不知,這樣突然的離場,自然也會吸引舞臺上表演者的注意力。
許澄夜的目光從舞臺邊緣一點點移動他的身上,他走得那樣毫無征兆,不曾接打電話,也不曾與人交談,想不出他是因為何種外界原因離開的,那麽大約只有一種可能了——他覺得她跳得不好,所以看不下去了。
許澄夜微微眨眼,男人挺拔而颀長的背影在光線昏暗的觀衆席上漸漸消失不見,她收回視線,随着音樂的節奏起舞、轉圈,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不受任何打擾。
會場外面,周岩在接到老板的短信之後就跟司機保镖一起等在門口了,遠遠地瞧見金澤出來,周岩立刻邁上臺階去迎接,金澤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跟他一起會下了臺階直接跨上車,等坐穩之後,金澤便目視前方對周岩道:“簽了。”
周岩雲裏霧裏地愣在那,一時沒想明白老板要簽什麽,于是有點遲鈍地問:“老板,您是說?”
金澤不耐煩地看向他:“我的意思很難理解麽?可以跟那個舞團簽合同了,這樣說你總能明白了?”
周岩反應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老板,這不能怪我,畢竟是要投資一大筆錢,我以為您至少要考慮個把月呢。”
金澤輕而遠地笑了笑,目光透過車窗望向會場中心的方向,意味不明地說了句:“年輕人,有些東西,看一眼就知道要不要那麽做了。”
周岩似懂非懂地讓司機開車離開,惹人注目的豪車就這麽駛離了這裏,他們不知道的是,演出結束之後,演出的主角還來不及卸妝,便裹着大衣從會場裏跑了出來,一步步走下臺階,目光在人群中搜尋着什麽。
她白皙的手指緊緊拉着衣扣,有些畏冷,但還是努力尋找記憶中那個背影,可惜的是,提前離場的人不可能在演出結束還留在這,他肯定早就走掉了,她這樣跑出來本就挺蠢的。
搖了搖頭,許澄夜轉身往回走,微涼的風陣陣吹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心想,夜裏這麽冷,明天大約要下雨了。
事情也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二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她就發現外面陰雨綿綿,還在打雷,到處都霧蒙蒙的。
她提着傘,在門口遲疑了幾秒,身後傳來母親擔心的聲音:“澄澄,下這麽大雨,要不今天就別去舞團了吧?”
許澄夜回眸看向母親,想起昨晚那個突然離場的觀衆,本來還有點動搖,瞬間就堅定了:“我得去,回國之後我有點疏于訓練,好像退步了,我得補回來。”
許媽媽很擔心,但她也知道自己固執不過女兒,只能由着她離開。
許澄夜撐着傘走出家門,她并沒自己開車,也不習慣讓人開車接送,江城芭蕾舞團的訓練地點剛好距離她家的小區不遠,所以她大多時間都是走着過去。
大概是因為今天在下雨,街上車子多了很多,許澄夜住在江城比較老牌的富人區,在她家小區附近還有一個新建的小區,從裏到外都是怎麽奢華怎麽來,但很少有世家是住在那的,畢竟凡事物極必反,過于奢華就顯得土豪,沒品味了。
金澤偏偏就住在那個小區。
當許澄夜撐着傘在雨幕中朝前走的時候,金澤也撐着傘從小區走出來,在路口等司機來接他。
說來也是巧,平常他的司機都是一大早等在他家門口的,但今天因為下雨有點堵車,司機已經晚了好長時間,金澤等得不耐煩,便決定先到路口再說。
他撐着一柄全黑色的傘,另一手提着黑色的公文包,路上的行人趕着去上班,行色匆匆,金澤藏在傘下,倒也不怎麽惹人注目。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擡了擡傘柄,修長的丹鳳眼透過落了雨珠的眼鏡片落在前面,不遠處的公交車站附近人擠人站着,一個穿着黑色細帶連衣裙,披着絨面長大衣,踩着黑色細高跟的女孩舉着傘慢慢走過,即便只是一個側影,很快就只剩下一個背影,衣着打扮和昨晚也不一樣,金澤還是很快就認出了那是誰。
嘴角慢慢勾起,金澤撐着黑色的傘,一步步跟上前面的女孩,将兩人之間的距離保持在一米半左右,就這麽一直不遠不近跟着,淋淋漓漓的雨落在傘面上,又掉在地上,濺起水花,弄髒了他纖塵不染的皮鞋和褲腳,但他一點都不在意,繼續那麽跟着。
下着雨的街上,他那樣笑着跟着一個女孩,真是讓街上的人忍不住為前面的女孩擔心,瞧着這家夥西裝革履的,該不會是什麽斯文敗類吧?
還好,女孩很快就轉了彎,走進了路邊一間幹淨的建築,躲過一劫。
金澤微擡視線,看了一眼建築門頭上的匾額,上面寫着“江城芭蕾舞團”幾個字,看,他果然沒有認錯。
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路邊,戴着白手套的司機和周岩從車上下來,兩人一個替金澤打開車門,另一個上前接過他手裏撐着的傘,金澤最後看了一眼那棟并不怎麽新的建築,毫不猶豫地上車離開。
上車之後,周岩坐在金澤身邊,向他彙報今天的日程安排,他注意到老板一上車便取出了手機,似乎正在查閱什麽,他以為老板是在看自己發給他的日程表,所以彙報的更加賣力了,可實際上……角度換一換就會發現,金澤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搜索引擎的頁面,而搜索框和頁面上标紅的字是——許澄夜。
周岩什麽都不知道,他盡職盡責地彙報完了老板今天的日程,笑着說:“老板,您看有什麽需要我再跟您詳細解釋一下的嗎?”
金澤輕緩擡頭,望向身邊的助理,面不改色道:“非常好,不用了。”
周岩笑吟吟地點頭,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也對得到老板的認可沾沾自喜,但是很快,他聽見老板說:“你安排一下,晚上我要和那個舞團的團長吃個飯。”略頓,特別強調道,“他們那個很厲害的首席演員,務必也要到場。”
周岩一怔,幹巴巴道:“可是老板,晚上您和劉總的飯局已經推遲了四次了,再推的話,我怕劉總那邊不好說。”
金澤沒說話,只是盯着他保持沉默,周岩立刻眼觀鼻鼻觀心道:“好的老板,沒問題老板。”
這個恭順的态度才是金澤需要的,他滿意地點點頭,繼續盯着手機看,而周岩呢,只能淚流滿面地想,所以說老板,你壓根就沒聽我彙報日程吧!!
舞團裏,許澄夜換了衣服和鞋子正在壓腿,突然就打了個噴嚏,她有點奇怪地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臉色并沒什麽不正常,或許是昨天晚上有些着涼吧……
作者的話:好的老板!沒問題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