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沈玉感覺面上一陣溫熱,睜眼,一擡手摸到滿臉的鮮血,他愣住了!
路遙穩穩地擋在他面前,将嬌小柔弱的他牢牢護在身下,明明自己身受重傷,還溫柔地抱住他,對着他微笑地安撫:“別怕!”
沈玉呆呆地仰望着路遙。
不知為何,他頭一次從一個陌生人身上得到了安全感,讓他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話。
這是在他充斥着痛苦與黑暗的兩輩子中,唯一一次感受到了人的善意。
她低頭,湊到少年耳邊,悄聲道:“我數一二三,咱們一起跑!”
“一!二!三!跑!”
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煙霧彌漫。待那管事回過神來時,兩人早已不見蹤影!
幾千裏外,路遙再次成功逃脫,用掉了僅剩的符箓與□□。
只不過這次逃亡途中多了個大包袱。
她一邊龇牙咧嘴地負傷逃命,一邊還得顧攜着那少年。
少年仿佛吓壞了,全程緊緊地拽着路遙的胳膊,不敢放松。路遙也很有愛心地照顧少年。
兩人翻山越嶺,疲于奔命,好不容易擺脫了身後的那群尾巴,進了城。
她用身上所有靈石,在偏僻處租賃了一個帶有防禦陣的安全性高的院子。
無比悲催的是,這下她真的窮得只剩了這身紅色法衣和師傅送的念珠與破爐子了,哦,還有她那個丢在爐子裏的不能用的”飛碟“。
一路東躲西藏,十分隐蔽地拐進了院子,路遙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
轉身之際,看到墜在身後不遠處的少年,她有些頭疼。
甩掉那群人之後,路遙幾次示意少年可以自行離開了,但他就是不聽,執着地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怎麽也甩不掉。
她進,他也進;她退,他也退。
僵持到後來,路遙也沒精神跟少年較勁兒了,自顧自地向前走。
此刻,少年孤零零地站在路邊,小小的個子,才到路遙的下巴。衣衫淩亂,形容狼狽,腳底的鞋不知何時跑丢了,白嫩嫩的小腳丫子早就磨破了皮,鮮血淋漓,又紅又腫。
兩手局促地絞着自己的衣角,面上驚魂未定,兩眼不安地注視着路遙,好像懵懂無知的小獸,大大的狐貍眼裏不經意間流露出對路遙的信任與依賴。
見他遍體鱗傷的小可憐樣兒,特別是那眼神,讓路遙說不出攆人的話。
只能讓人進門了。
屋內,路遙大馬金刀地坐在桌前,給自己倒杯茶漱漱口,滿嘴的血腥味。
見少年還傻楞愣地站在門邊,路遙嘆了口氣,上前拉着他坐下。
她蹲下身來,猝不及防地握住少年纖細的腳踝,擡起他的腳,沈玉猝不及防,剛想掙紮,就被呵住了:“別動。”
檢查一番,不過是摩擦的輕傷,然後她找出屋內的備用療傷藥物,小心翼翼地給他清洗傷口,然後上藥包紮,一連串的動作既熟練又利落。
沈玉盯着路遙認真的側臉,一時呆住了,他還未開口,她就完事了。
處理好少年的傷口,路遙才開口問他:“你叫什麽名字?可有去處?我可以送你過去!”
少年坐在桌前的凳子上,兩手放在膝蓋上,緊緊攥着破舊的紗衣,直直地盯着兩只細心包紮的腳,上面還系了兩只漂亮的蝴蝶結。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動得好快,渾身都熱起來了。
怎麽回事?他好像不正常了?難道是那個功法的問題?果然還是不能相信他嗎?
路遙坐他對面,疑惑地看着他,耐心地等他回話。
半晌之後,少年才幽幽回過神來。
他猛地站起身來,激動地走到路遙跟前,叩拜在地,吓了路遙一大跳,立馬上前要将他扶起來。
“多謝仙人救命之恩。””奴家全名沈玉,花名玉兒,是春風樓裏一小倌,昨日春風樓花魁之夜,要将奴拍賣出去,奴不願,于是逃了出來。”
沈玉跪在地上不肯起身,淚眼婆娑,字字如泣地向路遙訴說着自己的身世來歷,十分惹人憐惜。
直到此時,路遙才有空注意到自己随手搭救的少年的容貌。
不同于山上那些師侄們的陽剛與勃勃生氣,這少年姿容豔麗,嬌媚如花,渾身散發着一股陰柔之氣,一看就知道出身于風塵之地。
路遙驚豔于少年絕美的容色,卻也沒有任何歧視,她想攙着他坐好,卻不料,腳下不穩,一下摔到了她懷裏。
那少年就勢挂在她身上,柔弱無骨般緊貼着她,只一個勁兒地纏在她身上,在她懷裏磨蹭,撕都撕不下來,尴尬得她手都不知該往哪放。
路遙暗暗腹诽:小弟弟。,你上輩子是樹懶嗎?這麽喜歡挂着。
“多謝仙人救命之恩,奴家無以為報,願-”
話還沒說完,就被路遙翻着白眼打斷:“別說你要以身相許。”
聽到這話,少年展眉一笑,如雨後嬌花妖嬈盛放,讓人沉醉其中,“仙人願意的話,奴家無可不從。”
路遙差點就被他的美貌迷惑了。
頓了頓,直搖頭,還是別了,她受不住,“不用不用,我不用你報恩!”
“奴家願意終生侍奉在仙人左右!還望仙人萬勿推辭。”沈玉更近一步,貼緊路遙,直到被她雙手抵住肩頭。
“公子,請自重。”路遙十分艱難地掙紮出自己的雙手,只想制止住他越靠越近的趨勢。
卻感覺手下細膩光滑,她下意識地摩擦了一下,觸感良好。
原來少年的薄薄一層外衫不知何時早已脫落,握住的是少年圓潤潔白的玉肩頭。吓得她瞬間松了手,只想落荒而逃,卻被那少年得逞,再次撲了個滿懷。
“奴家哪裏不自重?”少年不依不饒地賴在她懷裏扭動着,還用臉頰蹭了蹭她的胸,然後擡起一張引人犯罪的臉,媚眼如絲地笑着。
路遙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開口道:“放開我,站好!”
“你答應讓奴家跟着你,奴家就放開。”沈玉不依。
“放開我!”路遙沉下臉來,喝道。
要是天虞峰上那群小道士們立馬知道這是師叔動怒地前兆,早吓得跟鹌鹑一樣規規矩矩了。
“哎!哎!哎!哭就犯規了啊。”路遙正在醞釀怒火,誰料眼下大大的狐貍眼就水漫金山,撲哧一下就将她還未點燃的小火苗澆滅了。
“奴家自幼在閣裏長大,孤苦無依,早已無處可去。現在連您都嫌棄奴家!嗚嗚嗚~~~”
“仙人又何必多此一舉救奴這一卑賤之人,就該讓賤奴被抓回去抽筋撥皮,死無葬身之地算了。”少年趴在路遙懷裏哭得肝腸寸斷,淚水一滴滴地順着臉頰滾落,浸濕了路遙胸口的一大塊紅色道服,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美人哭得路遙心有點慌,手有點抖:“我不是!我沒有!真的!”
“那您留下奴家侍奉您左右。”
“呃-”
好不容易止住的洪水又有噴發的跡象,路遙頭皮發麻,“好好好,我答應你,在你想離開之前可以跟着我。”
少年立刻眉開眼笑,擡起頭來看着路遙,那笑容燦爛得晃瞎了她的眼,”多謝仙人,我會乖乖聽話,好好侍奉仙人,報答您的救命之恩!“路遙無奈了,沒想到随手救人,還要接受對方的強行報恩,她太難了!
兵荒馬亂的一天過去,路遙終于得以療傷調息,今天挨了那麽一下,讓她感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她進屋之後,正準備關門,卻發現身後跟着一個小尾巴。
“你的房間在那裏。”路遙伸手指了指隔壁。
沈玉眨巴眨巴大大的狐貍眼,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無比乖順地開口道:”奴家怕仙人需要使喚找不到人。““我叫路遙,你可以叫我路姐。還有你不用自稱‘奴家’,你不是我的奴隸,我也不需要你的服侍,謝謝。”
路遙眼見少年迅速變臉,那一臉傷心落寞的表情仿佛路遙是個渣女,将他用過就丢。
啊呸,這什麽破比喻,路遙暗暗打住自己的腦洞大開。
她立馬住嘴,不想再跟他白費口舌了,幹脆往邊一站,讓人進來。
反正房間大得很,他愛待哪兒待哪兒,不礙着她就好。
沈玉得意地進了路遙的房間。開心地左看右看。
他不知道為什麽,就想一直纏着路遙,可能是路遙擋在他面前的身姿太動人,可能是她包紮時的動作太溫柔,不停地吸引着他靠近。
每次看着她對他露出無奈的表情,不得不妥協時,沈玉就十分開心,還從沒有人這麽待他過。
他感到很新奇。”路姐姐,我可以睡那裏嗎?“沈玉在房間裏四處轉了轉,指着床,向坐在對面榻上打坐入定的路遙十分乖巧地問道。
“随你的便。“路遙掀了掀眼皮,瞅他一眼,又繼續練她的清心三訣,借助定海珠的力量溫養心脈,回複靈氣。
他見路遙坐在那修煉入定不再理他,撇了撇嘴,輕輕地爬上床去躺好,臉朝着着路遙的方向,一雙靈性的狐貍眼直勾勾地盯着路遙,不時閃爍着狡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