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光明之都

◎貪婪先生出場了◎

丹提斯向來以它的富裕而着稱。

王都拉維露米爾的上空常常在來自教堂少年唱詩班們的悠遠動聽聖歌聲中混入貨幣碰撞産生的清脆聲響，貴族們在親吻主教的手背的同時亦與行會的商人做着親密交談。

神明從不拒絕祂的信衆追求現世的財富與享樂。于是這座有着光明之都稱呼的城市四處飄蕩着信仰與虔誠，黃金與鮮花亦伴随着詩歌與音樂于其間流淌。

富裕之都、繁華之城，孕育文化與音樂的花都。

這都是屬于拉維露米爾的榮譽。

但，布賴特·格裏芬有時偶爾會産生點懷疑——對丹提斯、對拉維露米爾，甚至于對國王陛下現在所擁有的這些令人感到豔羨的財富…他總在為之驕傲的同時突然産生些不真實感。

王室的財富由來已久，丹提斯歷代的君王都不曾為國庫是否充盈而煩惱。拉維露米爾的地理位置與環境都并不那麽的得天獨厚，并常常使經濟學家們在研究拉維露米爾的繁榮時感嘆幸運的重要——又或者神明确實要更偏愛這座光明之都一些。

這座城市如此幸運，以至于讓布賴特偶爾竟會感受到些許不真實的恐慌來。

現在，布賴特·格裏芬正坐在自己府邸的窗戶邊。他的這個居所位置挑的很好，盡管與國王宮殿的距離沒那麽令人滿意，但選址于高地也是個相當不錯的選擇。

透過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他可以看見大半個城區。

教堂尖頂的金色圓球在太陽下閃閃發光，流經環繞王都的略瓦河反射着粼粼的波光，又在陽光下暈染出一層輕飄飄的透明薄紗般的水汽。

他看着主城區裏那些幹淨整潔的街道與房屋，看着那些開滿了每一個居民陽臺、在微風與陽光中輕輕晃動的鮮花，它們連成一片，仿佛戴在拉維露米爾這個美麗姑娘頭上的巨大花環。

一切都很熱鬧，又井然有序。

自教皇聖下的那道聖谕被騎士們散布到了各地以後，王都便常常會迎來外來的客人。他們大多是不在王都的貴族家的少年和他們的随從——這很正常，普通人就算有魔法天賦也難以有足夠的資源來培養——除非他們加入教廷。但各地教廷的适齡少年不需要自己千裏迢迢地來趕路，教廷會給他們提供轉移的陣法，讓他們直接抵達王國的中央教廷。

衣着樸素、只與夥伴結伴而來的平民少年并不是沒有。只是他們的數量還太少：這既是因為他們缺少家族結交的法師的幫助、也因為遠行對普通人而言實在太過危險。

當然，這些外來者們的到來其實也只是增加了來王都的人的數量而已，對作為商業之都、每天都有無數異地的游客與商人來往的拉維露米爾來說，其實帶不來多大變化。

只是教廷那邊因此顯得忙碌了一些罷了。

“………魔王啊…”

布賴特嘆了口氣，放下了手裏的書籍。“雖然這樣說相當愚蠢，但，魔王的蘇醒也算幫了我們一個忙…”

托惡魔那邊從始至終對各種族産生的威脅，光是對人類世界的各個國家而言，各國便都不敢對彼此徹底撕破臉發動大的戰争——他們已經不能再經歷一次戰争了。

在有強大外敵威脅的情況下自相殘殺無疑是最最愚蠢的行為。

因此各國的君主盡管都有着野心，卻都還維持着表面的盟友關系。丹提斯的王都這才能有如此多的異國商隊和來訪的貴族及游客、拉維露米爾賴以發展的對外貿易才能如此繁榮地進行下去。

若是這次預言中勇者真的能徹底打敗魔王，讓人類從此不再受惡魔們的威脅…世界究竟是會變得很好，還是更糟呢？

剩下的，便是不能再多想的事了。

他站起身，打算去叫外面的仆人給自己送杯熱茶過來。

但房間的門先一步被打開了，白頭發的管家對着他彎了下腰：“先生，克萊蒙伯爵前來拜訪。”

“克萊蒙？埃德溫·克萊蒙？”他有些困惑了：“他來幹什麽？”

“我很抱歉，先生。”老管家低着頭，表明自己也不清楚的事實。

“…算了，我馬上就來。先準備好茶和點心送過去吧。”

“是，先生。”

埃德溫·克萊蒙，國王陛下的財政官、為王室聚集財富的出色商人。他的家族在很久之前便是優秀的經商者與財富擁有者，他們不僅貪婪地收集着黃金與寶石珍珠，還要對權力與地位也持着永不停歇的貪婪。

因此，克萊蒙家族的某位家主向當時在位的國王獻上了大量的財富，換來了一個爵位。并以次為起點不斷地往軍事、政治等各方面吞食，最終爬到了現在的位置。

丹提斯的每一位君王都愛極了這個家族那斂聚財富的手段，他們輕易地就能為王室的寶庫填進數不清的黃金寶石，好替君王們供養奢侈的享樂與軍隊的龐大開支。況且他們的斂財手段總是如此巧妙又有分寸，反而能夠促進丹提斯的商業發展、經濟繁榮，還能不使普通的商人、平民及其他貴族們感受到自己利益受損——事實上，大多數人都覺得自己其實還獲得了利益。

埃德溫·克萊蒙繼承了他的先輩們的才華，接手家族與國王的財政官職位時便更進一步擴大了國王的財富與對他的姓氏與家族的寵愛。

可以說，現在的拉維露米爾中，風頭最盛的角色就是這位埃德溫·克萊蒙伯爵。

但布賴特這位出了名的富有伯爵關系并不算好。他是那種老派的貴族，姓氏與爵位都來自那位開國君王獎勵跟随他的臣下時的封賞，家族的榮譽和財富來自悠久的歷史積澱。雖然不至因此看不起這位用金錢換來爵位的新貴，但也的确不會與對方有太多交往。

所以，他很不理解對方的突然拜訪。

年輕的伯爵很容易地察覺到了他的這份疑惑，因此，在簡單的幾句寒暄之後，年輕人放下了手裏精巧的杯子微笑起來。

埃德溫·克萊蒙把手恭謹地放在膝上，用着一種充滿誠意的、十分懇切的聲音。

“請原諒我的無禮，格裏芬先生。”他說，綠眼睛在光線下折射出一種漂亮的光澤。布賴特突然想起了小時從母親的化妝匣裏翻出來的一塊綠寶石吊墜，那和年輕人的眼睛很像。

“我想請求您幫我一個忙。”年輕人說。

布賴特喝了口茶，知道對方來有求于他後他反倒松了口氣。

他看着年輕人：“我想，只要我能夠做到，我當然很高興能夠幫助到您。”

當然，能不能做到最終還是要取決于他願不願意做。

面前年輕人其實有着個很讨人喜歡的外表，他的黑發和綠眼睛總讓人聯想到最近拉維露米爾正流行的、那些貴族的美麗情婦們都要在懷裏抱着的姿态高傲的波斯貓。過去布賴特偶爾也會聽到有人評價這位年輕伯爵有些太過年輕了，陛下把財政官的職位交給他可能有些過于莽撞了。

但布賴特看着年輕人那張年輕俊美的臉，卻反而認為那些用年齡來評價他的人才是真正的愚蠢。

這個年輕人身上有種特殊的氣質，他的漂亮綠眼睛裏有着毫不掩飾的野心與欲望，正如他的先輩那般追尋凝視着財富與權力地位，以及所有他願意貪婪索取的一切。

——就像現在的拉維露米爾。

——也像現在的國王陛下。

“感謝您，格裏芬先生。”

年輕人微笑着，“我相信這對您而言絕非難事。”

布賴特沒做出确切的回答，只是嗯了一聲：“我很願意知道我能在什麽地方幫助到您。”

年輕人于是不再賣關子：“我聽說格裏芬先生在洛恩郡的尼德羅市也有領地。而在這之前，我的一位遠親前往尼德羅市附近的某個小鎮旅游時遇到了意外，他現在身邊沒有護衛、也沒有金錢…就連請求幫助的訊息都是遇上了位好心的法師幫忙才傳遞給我。”

“我很擔心他在回王都的路上遇到什麽意外——請原諒我的失态，畢竟他是我遠親那一支最後的繼承人了，我實在不忍心看着曾經與我同屬過一個家族的親人從此斷絕了繼承。”年輕人垂下眼眸，很有些傷心的樣子，“所以我希望能夠得到您的幫助，替我轉交他一筆錢，好讓他能有聘請護衛與馬車回王都來投靠我的資金。”

“唔。”布賴特短暫地思索了一下，雖然對方的話語中還有不少漏洞，但也确實不需要顧忌到要拒絕的地步。他笑了笑，溫和道：“那麽，我很願意幫您這個忙。”

貴族中像這種落魄了的遠親前來投靠的事并不少見，只是這些“遠親”通常不見得真的是遠親罷了。最常見的，便是他們的真實身份其實是被某位貴族在王都的小情人連帶着提供了機會的鄉下親戚。

讨好自己的情人自然不需要太用心。

因此，對方只給一筆錢而不是派法師直接帶着人用傳送魔法回來就很好理解了——請一位法師使用傳送魔法的價格可不是簡單的一筆錢能比的。▂

至于為什麽找上他幫忙也能理解：賣人情也是一種貴族間擴大人際圈的方法。

年輕的財政官樣貌俊美且還多金有權，情人向來不少。他雖然屬于老派的貴族，但能結交一位陛下正寵愛着的紅人也是筆劃算交易。他自然沒理由拒絕。

布賴特·格裏芬在送走客人後又坐回了落地窗前。

“……格林·克萊蒙啊……”

拉維露米爾又要迎來新的客人了。

和過去以及将來的每一天一樣。

【作者有話說】

是貪婪先生。

不親自去接魔王是為了不讓魔王太引人注意（所以故意讓布賴特誤以為魔王是與他某個情人相關的人、是被雞犬升天得到了機會的小角色）

看國外名着的時候，經常有某些貴族得到好處（錢或者情人）後幫身份低的主角提身份（遠方親戚之類的）打入社交圈…這種情節。

《紅與黑》好像就有…記不清了，于連到底是不是真的和某個貴族有關系來着_(:з」∠)_太久沒看忘光了。知道的可以科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