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鐵冥聽她這樣說,拍拍她的手道:“又說些呆話,你若去了,我如何向老七交代。”同時又伏在她耳邊耳語了一番。
那紅衣人冷冷道:“你二人還要這般溫存下去麽?秦鐵冥,你若再不讓開,休怪我動手了!”
秦鐵冥回過頭來笑道:“你這個不男不女的妖怪,若要我死在你手裏,那真是叫我做鬼也要嘔死了,相比之下,我還是願意和銘姑娘一處,死了也開心。”
李銘兒他的腔調逗得垂頭一笑,她輕聲道:“你這次說的笑話好玩。”
那紅衣人已是大怒:“好你個秦鐵冥!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
秦鐵冥見那些人要湧上來,挺棍阻攔道:“且慢,不牢各位動手,我們自己走便是了!”說着,他抱起李銘兒來,竟然縱身一躍,跳下懸崖去了!
那紅衣人不料突有此變,大驚失色,待沖到懸崖邊上時,只見得崖下雲霧翻滾,哪還有秦鐵冥和李銘兒的蹤影。
這邊裴禦泓正睡得沉,展顏并兩個玉劍山莊的仆從走進來道:“老七,有秦兄的信兒了。”
裴禦泓立刻驚醒,眼中極是清醒,哪裏有半分剛起來的樣子,他着急道:“在哪裏?”
展顏的胳膊上還纏着白色的繃帶,因着他沒有好好休息,此時繃帶中已經隐隐滲出血來,他也毫不在意,如實道:“這些仆從聽守林說昨天有一個看着很嚴厲的男人和一個美貌女子投宿過一晚,不過今天一早很早就走了。後來,他們又發現了秦兄的馬,正在林子裏亂跑,就給牽了回來。”
“馬上可有血跡?”
“我細細檢查了一番,不曾見到血跡。”
一旁的秦鐵柔聽他這樣說,心裏才略微好些,又急忙問道:“那,可知道我哥和銘姑娘向哪裏去了?”
展顏面色有些遲疑:“這個就不知道了,不過那林子往南邊去是一道懸崖,我們在臨近的地方發現了這衣料。”他說着伸手出來,手中是一團粉色的布料,秦鐵柔見了,忙道:“是銘姑娘的衣服,她那日穿這衣服時我還和她說這衣料太薄,最容易刮破。”
展顏點點頭:“如此說來,他們是沖着懸崖去了。”
秦鐵柔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你是說……我哥和銘姑娘……”
裴禦泓連忙扶住她道:“小柔你別多想,未必是你擔憂的那樣,展顏,你可知那崖下情況?”
展顏點點頭:“聽那守林的說,崖下是有水潭的,所以霧氣才那樣濃重,但是那裏實在陡峭,四周也未見得有路,我怕你們着急,就先回來通知一聲。守林人說,同樣的話他也和秦兄說過,所以秦兄應當是知道崖下有水潭,有所防備才是。”
裴禦泓皺眉道:“話雖如此,可是從懸崖上落在水潭上,又和摔在鋼板上有何兩樣。”
幾人正說着,就見一人風風火火自外面闖進來,卻是裴冷蝶滿臉怒容,她一進來便道:“老七!出了這麽大的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裴禦泓暗暗叫糟,忙解釋道:“六姐,你在店鋪裏查賬,我都還沒來得及回去,怎麽告訴你。”
“是麽?”裴冷蝶冷笑道,“你倒是會解釋!我先不和你計較這些,我只問你,秦鐵冥呢!”
裴禦泓嘆口氣,不知該如何說,秦鐵柔倒是站出來道:“六姐姐,你放心,我哥他沒事。”
裴冷蝶見她眼圈紅紅的,氣道:“你還說沒事麽?沒事你哭什麽!老七,你不該瞞我!裴家商號裏少說還有二三十人,有功夫的也不再少數,我把他們派出去尋找,也好多一份線索!”
“六姐,”裴禦泓堅定道,“你別着急,我相信秦兄,他若真是落了崖,我反而放心些,銘姑娘恐怕也不會有事。”
“你這是說的什麽胡話。”
“姐姐,你忘記了,小時候秦兄練武時,常常被那狠心師傅往懸崖下扔,以此才訓練得他敏銳如鷹一樣。我想,這一次,他雖然身邊多了一個人,倒也不至于有事。”
展顏并不知道裴禦泓這樣說是為了安慰裴冷蝶,搖頭道:“話雖如此,若是他在這個過程中受了傷可就另當別論了。我還在那裏發現了許多血跡。地上卻又沒有屍體。假設有人将屍體拖走了,那麽我們就可知道,秦兄這墜崖之旅,恐怕不大順暢。”果然,他話才說完,裴冷蝶已是臉色發白:“不行!我要去找他!”
“六姐!”裴禦泓沒料到展顏是個不懂人心的,竟然就這樣拆了自己的臺,連忙攔住姐姐,嚴厲道:“六姐莫要在四處亂跑了,若是你再出點事,咱們還要不要到江南去!你在這裏呆着,陪着小柔,我和展顏自會把秦鐵冥完好無損地捉回來給你!”
裴冷蝶見他面色極是嚴峻,心裏不知怎地突然又是溫暖又是欣慰,是了,她的七弟,已經不再是個小娃娃,哭了還要她哄了。她眼圈一紅,點頭道:“你倆一定小心,別再出意外。”這時方書走出來,連忙道:“裴公子,我同你一起去,好有個幫襯。”
裴禦泓點點頭,帶着他和展顏一通離開了。裴冷蝶見那遠去的青年背影,心中又是難過又是感慨:曾經的那個弟弟,早就比自己還要高出一頭了,自己怎能還當他是小孩子呢。
李銘兒睜開眼時,只覺得渾身都冷極了,好似被凍在了冰裏一樣。她掙紮着爬起來,這才發覺自己半個身子都泡在冰冷刺骨的水裏,幾乎沒了知覺。她拼勁全力爬上岸來,抹了抹臉,哆哆嗦嗦喊道:“秦鐵冥,秦鐵冥!你在哪呢?”她向前走了兩步,腳下是刀割一樣疼,然而她也顧不得許多,連連呼喚着:“秦鐵冥!你在哪呢?”她又走了兩步,就見前面一人趴着,身邊還蕩漾着血水,李銘兒臉色一變,連忙過去扶起他來,疊聲道:“秦鐵冥,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她将他拖出水潭來,讓他趴在自己的腿上,此時,她才見得他後背傷口之猙獰,當即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她的臉上極冰,淚水爬過時倒好像火熾一般,叫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自己怎麽又為這個讨厭的家夥流淚了呢,她雖然原來時時詛咒他早點死了,可如今真的見他這般了無生氣,卻又心中極其難過,比自己心病犯時還要痛苦幾分。她嗚咽道:“秦鐵冥,你可不要死,你活過來吧,我他日一定挑最美麗的宮女給你做老婆,給你生小孩,我還要給你封賞,讓你做大官,再也不用這樣跑來跑去。”她說着,覺得自己能給他的竟全都是沒有用的東西,心裏愈發忍不住憎恨自己,抱着他的頭嚎啕大哭起來。
“你不要哭了,真是難聽極了……”秦鐵冥悶在她懷裏,還有心情開玩笑。
“啊!”李銘兒吓了一跳,立刻又哭又笑起來:“太好了!你沒死,太好了!”
秦鐵冥拄着玄鐵棒勉強站起身來:“我哪那麽容易就死,比這嚴重的傷,我也挨過。”他忍不住要感激這潭水夠冰,叫他血流得慢了些,否則此時自己恐怕真不見得有命在這裏和李銘兒說話。他伸手點住自己肩膀處幾處穴位,忍耐道:“我們離這水潭遠一點,這裏濕寒氣太重,還是先找個暖和些的地方。”李銘兒點點頭,扶着他往前走。
兩人走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秦鐵冥已經是面色蒼白,不再說話。李銘兒只覺得自己的肩頭越來越重,有熱烘烘的液體流過她的肩膀。她一低頭,才知道秦鐵冥又流了血,她愈發着急,艱難道:“秦鐵冥,你撐着點,我……我帶你去找人家……”她正說着,卻突然看見前面一處小小木屋,和這裏的寂寥完全格格不入。她欣喜之中,倒是驟然起了希望來,咬牙道:“秦鐵冥,你再撐一會兒,我這就帶你去了。”
來到那木屋門口,李銘兒也不問人,徑自就推門進去了。她在宮裏自在慣了,從來去哪都是橫沖直撞,現如今身上還有一個重比棕熊的男人越壓越沉,哪還顧得上什麽禮貌客套。幸而這房子的主人也不曾想到會有人來,門房上也沒有鎖。李銘兒将秦鐵冥扶進屋裏,見屋內雖沒有人,卻十分幹淨暖和,這才松了口氣。而秦鐵冥冷不防被她放倒在床上,悶哼一聲,卻是壓到了背上的傷口。他這才清醒過來一些,嘆道:“你這女人,你是故意的麽?”
李銘兒簡直手忙腳亂,擺手道:“對不起對不起,你……你快趴過來。”
秦鐵冥搖搖頭,略微側過身子來道:“無妨,傷口在這邊,我不壓着它就是了。”李銘兒坐到他身邊,她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掉落下來時還被樹枝将衣服勾得亂七八糟,狼狽極了,她內疚道:“對不起,我果然是個倒黴的人,連帶着你也倒黴了。”
秦鐵冥雙眼微睜,道:“你最近倒是總和我道歉,叫我也不好意思了。”
李銘兒笑笑:“怎麽樣了,你還冷不冷?對了,你衣服還濕着呢,我幫你脫下來。”
秦鐵冥連忙道:“不不,你還是先顧着你自己吧,我的衣服就叫它這樣自己幹吧。”
“那怎麽能行。”李銘兒說着,起身在屋子裏找了一圈,手裏已多了個火折子,她拭着去點那一旁爐竈裏的炭,竟然還幹燥可用,不一會兒,屋裏的溫度又上升了些,比方才還要暖和。李銘兒一手炭黑,也不自知,擡手在臉上擦擦,回頭道:“你怎麽還沒把衣服脫掉。”
秦鐵冥見她好似花貓一樣,忍不住笑起來。他勉強坐起身,擡手為她拭去臉上的黑印,道:“我就這樣就可以了,你還是先顧着自己,別着涼了。”
李銘兒并不以為意,把手在衣服上胡亂蹭蹭道:“好了,我知道你嫌我手髒。我擦幹淨就是了,你別磨磨蹭蹭的了,怎麽像個小姑娘似的。小榛子原來摔壞過胳膊,我也見過,沒什麽大不了的。”
秦鐵冥還想說什麽“不同”之話,奈何失血過多,身上已經是一陣冷過一陣,心知自己若是不脫衣服,她也不肯換,因而也不再抗拒,閉上眼任她“為所欲為”了。
李銘兒小心翼翼為他除下上衣,心裏禁不住暗暗尖叫了一聲,難怪七哥總是說他們和小榛子不同,小榛子身上可并沒有這樣壯觀的肌肉啊。皇兄也時常和她炫耀自己的肌肉來着,可是這樣一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她不知為何,只感覺口幹舌燥,要說方才在潭水裏,她可才喝了個肚兒圓呢!
李銘兒鼓着眼睛看了半響,到底沒能禁得了誘惑,忍不住伸手去捏他胸前的肌肉。秦鐵冥身上一震,立刻抓住她的手,他一睜開眼,就見李銘兒一臉迷醉地瞅着自己的身體,當即臉上身上都火掠過一樣燒了起來,一時竟忘了該指責她。李銘兒被抓了現行,羞窘不已,嗫嚅道:“我……我就是摸一下……”
秦鐵冥握着她的手,心跳得厲害,一時望着她有些忘情。可是一想到二人此時的情形,理智又重新回位。他慢慢松開她的手,沉聲道:“銘姑娘,我……自己來就好。”
李銘兒正覺得耳朵在燒,連忙道:“那好,我去打點水來燒水。”她雖然不知道怎麽煮水,但是幸而平日在宮裏也見得多。秦鐵冥見她走了,心中依舊跳個不停,他也不知自己怎麽了,和李銘兒在一起,總是心跳得厲害,他嘆了口氣,只當自己是失血太多的緣故,除下褲子,扯過床上的被子來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