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朝陽如同一個調皮的孩子,從東方天際探出渾圓的腦袋,好奇的窺視着大地,山谷的氣霧在晨曦中慢慢散來成長長的乳白色帶狀,纏繞于山腰林間,晶瑩剔透的露珠從嫩葉上悄然滑落,打在河邊的青草上,在清晨的柔光裏,破成無數珍珠……
人間早春的天總是如此的美好,當然,這景色也是止傾在天界不曾看見過的。
止傾站在破廟門前,張開雙手,閉着眼眸,在微微的陽光晨霧中,感受着周圍的一切,她臉上的笑意由淺入深,最後定格成一幅仿佛能與日月争輝的光暈。
有些人,本就該傾國傾城。
“你真奇怪……”身後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止傾猛的回過頭。
那個一身黑色,頭發随意披着的俊美男子便站在離她不遠處。
止傾強裝鎮定的望着他,其實她心裏是害怕的,可是她知道自己注定是逃不脫了。
“為……為何?”止傾想表現得鎮定一點兒,吞吞吐吐的聲音一待她開口便出賣了她。
“你怕我?”那男子微微蹙了蹙眉,企圖靠近,只是,還不待他靠近,止傾已經先他向後退了一步。
止傾望着他,微微點點頭。這本就沒有必要說謊的。
“那為何不乘我睡着時偷跑出去?竟還留在這兒……”他不解。“這個女人到底是有多笨?”
問完,不知是太渴還是怎麽的,他拿起水,仰起頭,将壺裏的水往喉嚨裏灌,喉結有節奏的上下顫動着。有着致命的誘惑。
止傾沉下眉,絞着自己的衣角,神情窘迫,“我……我找不到路……”
“噗……”那男子剛灌進去,但還未來得及吞下去的水全都噴了出來。
望着這男子,止傾其實很想問一句,“有這麽好笑嗎?”
說實話,醒來之後,她有想過要溜走的,可她現如今沒了法術,又沒了家人的維護,又該去哪?以她的心性,去哪都是死吧?
“找不到路?”那男子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四個字。
止傾難堪的點點頭。
在那男子的世界裏,找路這種事恐怕根本就不算事吧!只要向上騰起個百二十米,方圓幾十裏的山川地貌便可盡收眼底,還怕找不到一條合适的路?也難怪他不解。
那人廣袖一拂,輕快的聲音響起,“哈哈……你這個人也太實誠了些吧!一點心機都沒有……本尊很是好奇,以你的智商,是怎麽活到現在,竟還能修煉成形的?難道是因為你們狐貍洞附近的狼群都死絕了嗎?”
“……”止傾再怎麽傻,也能聽得出這話裏濃濃的諷刺意味了。
她皺皺眉,沉沉的低下頭去。不說一句。
“本尊從不喜歡欠人,我要吃了你,作為回報,你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那人接着開口。
“真的?那你別吃我好不好?”一聽到他的話,止傾激動得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男子的手,眼底滿是期望。很多事,她都是習慣使然,不知道意味着什麽,比如牽手,比如擁抱。
那男子蹙蹙眉,“除了這個……”
止傾愣了一會兒,失望的放開他的手,習慣性的噘噘嘴。
也對,能提要求的前提是吃了她,怎麽可能會就此饒了她呢?是她自己太過單純了。
雖然她沒經歷過多少事,可是很多道理她都是懂的,畢竟活了那麽多歲月。
望着她失望的樣子,那男子開口補了一句,“除了這個,其他什麽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
“其他要求嗎?”止傾低下頭去,想了好久,後來,她擡起頭,望着他,“我從小就一直想到人間走走看看,你能不能給我三個月時間,就三個月,過了這三個月,是死是活,我都沒有什麽遺憾了……好不好?”若此時止傾還有什麽願望的話,恐怕便是如此了,後來想想,其實她可以托他人給她的父親送信的,可那時,她确實是沒有想到。
那男子望着她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好,三個月”
止傾沒多想,嘴角自然而然的爬上一抹滿足的笑,她不再管他,轉過身去,坐到滿是枯草的臺階上,雙手撐着頭,呆呆的望着東方的那輪朝陽。
“不過是日出罷了,有什麽好看的?”他不解,日出不是每天都一樣嗎?這世上,竟然還會有這樣的物種,喜歡日出到如此地步。
“我喜歡看溫暖的東西”止傾直直的盯着那陽光,看着它們透過雲層撒下餘暈。
那男子淡淡一笑,止傾并不知道他在笑什麽,一轉頭,他落座在止傾身邊,“你在你家裏一定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吧?”
止傾微微一笑,“嗯,我上有四個哥哥,父親一直想要一個女兒,所以我一出生,理所當然的受盡寵愛……哥哥,父親,母親以及家裏所有的……人,都寵着我。”止傾說着臉上洋溢着溫暖的笑。
以前不覺得,現在想想,原來自己當初是如此的幸福。
“你是第一次出門吧?”那男子微微回頭,卻并不看着止傾。
止傾輕輕點點頭,“嗯……”
“……”長長的沉默之後,那男子接着開口,“那你可真夠倒黴的,第一次出門就遇上我……”
“或許吧!父親說,那是命,不管是緣是劫,都是命之使然,我不怪任何人……”
天帝止淩以前确實是如此對止傾說的。
那男子輕輕一笑,語氣裏卻沒有一絲笑意,“命?……”然後就沒了下文,兩人就這麽坐着,沒人在開口說一句。
不知過了多久。
“咕咚咕咚……”止傾尴尬的捂着肚子,蹙蹙眉。難堪的低下頭去。
那男子站起來,神色不明的望着她。
止傾以為他一定會嘲笑自己,一直沒敢擡起頭來,過了好久,沒聽見聲後,她試探性的看了一看,早已不見了那人的身影,止傾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尴尬才稍微好了那麽一點。
“吶……”那男子不知何時,站到她面前,雙手一攤,一只幾只杏子出現在他手中。
止傾擡頭望了望他。遲遲沒有接過去。
他皺皺眉,“不吃我丢了……”話都說完了,卻還不見動作,止傾趕緊搶過他手中的杏子。
“別誤會,我只是不想你還未熬到三個月後,就已經先被餓死了……”那男子不知為何,開口解釋着。
止傾一邊往嘴裏塞着杏子,一邊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只是心裏卻在想,“他為什麽要說這個?”
想了好久,止傾覺得不回答不太禮貌,于是又問了一句,“那,我以後的吃的,你能不能都……”望着那男子陰沉的臉,她沒有說出口。其實,她自己也覺得自己這麽要求有點過分了,畢竟他答應不立刻吃自己已經是做了讓步了。
“行……”那男子望着她低下的頭,說出了那麽一句。
“真的嗎?”
黑衣男子點點頭。
“你真好……”止傾撲上去,牽着他的手。那男子只是皺了皺眉,雙手擡起,卻并沒有推開撲在自己懷裏髒兮兮的人。
“你想去哪?嗯?”那男子看着她,問着。
“我……我沒來過人間,不知道……你來過人間吧?要不,你帶我去?去哪都好……”止傾的眼,永遠是那麽明亮,閃着無數的靈動的小星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