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晚餐時間比較緊張,大部分學生用過餐後匆匆趕往教室或者圖書館。
白熾燈關了大半,只剩角落裏亮着一圈,稀稀拉拉坐着一些學生。
淩雪和遲耀早已用完餐,兩人面對面坐着,無聲對視了一眼,微微看向身側。
汲集正在吃一小碗米飯,細嚼慢咽的模樣比最文靜的女生還要秀氣,易魚看着他,與其說是看,不如說是盯。
至少淩雪這麽覺得,遲耀一開始沒發現異常,漸漸感受到氣氛的不一樣,也瞧出些不同。
他心裏還是喜歡易魚,但是易魚追汲集追得太猛,他便不好再做些什麽,偶爾心裏有些失落,最近淩雪時常拉着大家一起吃飯,他便察覺出易魚對汲集的态度就……挺變态,替換到自己身上試試,驚出一身冷汗,一時間不知該同情汲集多一些,還是劫後餘生多一些。
“最近你的運動量挺大,米飯就不要吃了,吃點紅肉之類的補充蛋白質。”易魚将裝着米飯的碗移開,将一份牛肉擺到他面前。
汲集看了易魚一眼,沒說話,拿起筷子夾起牛肉,三分鐘前,易魚才将他手中的面條換成米飯,再三分鐘前,易魚将面包換成面條……
“易魚。”淩雪心底升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她無法明白汲集這種性格的男生為什麽不反抗,甚至猜測汲集是不是喜歡這種方式。
“嗯?”易魚望過來,臉上是慣有的溫和笑容,看起來并無不同。
淩雪咽下一口口水,“快月考了,你對這次班級的成績有信心嗎?”
大多數人都在按照計劃奮力拼搏,淩雪對這次考試也頗有信心,這個話題不過是為了緩和氣氛。
這個話題觸到易魚的得意之處,兩人間緊繃又怪異的氣氛消散不少,易魚眼裏沾着光,“超過六班還不太可能,但在平行班裏至少能進步一名。”
易魚并未将所有的學業重擔都加在汲集身上,畢竟他們不是真正的學生,在選出有能力的各學科代表後,易魚就讓汲集這個學習委員處于半退休狀态,只有在遇見困難或者需要調整學習計劃時,才讓汲集出面。
“才進步一名呀!”淩雪故作遺憾,“易魚,你可要快點帶領大家爬上巅峰。”
易魚很欣賞淩雪的個性,轉過頭對汲集說,“現在你跟淩雪是同桌,有什麽事情不妨跟她多說說。”
汲集輕輕嗯了一聲低下頭。
遲耀的眼睛快要凸出來,易魚這到底是個什麽騷操作,她将汲集看得那麽緊,卻又讓對方跟大美女交往,真是越來越不懂。
他覺得自己也應該說點什麽,至少能像淩雪那樣活躍氣氛,于是不假思索地開口,“汲集,周末我們跟隔壁班約了籃球賽,你一定要來,這次比賽有彩頭,輸了的要脫|光衣服繞學校跑十圈,我們可不能輸,太TMD丢人了……”
汲集少有反應地看向遲耀,眼裏帶着制止的情緒,淩雪幾乎條件反射地踢了他一腳,目光在易魚和汲集間來回觀察,嘴巴快速說道,“你們男生怎麽那麽惡心,居然比這個,能不能文雅點,汲集才不會參加你們這種比賽。”
遲耀一無所查,“男生不都是比這種嗎……”
一旁的易魚,面色凝重地擡起下巴,眼睛低垂,被濃長的眼睫遮擋住情緒,那裏面翻滾着洶湧的怒火。
放學後完成标記,汲集似乎并無不同,甚至比以往更嬌作地在易魚身上賴了一會兒。
看着汲集走進枯枝纏繞的房子,她沒有掉頭離開。
李茂盛從暗處走出來,“有什麽不對勁?”
“李阿姨,如果不想讓親近的人發現自己的秘密,你會怎麽做?”
李茂盛看了易魚一眼,輪廓分明的面部線條微微繃緊,“不動聲色,或者更加親密。”
易魚的眉頭松了一下,仿佛什麽事情得到證實,随即皺得更緊,她本不會懷疑汲集,汲集近日來對她的依賴和柔順簡直讓她心花怒放,如果沒有102檔案這件事,她不知還在這個溫柔鄉裏沉迷多久。
易家是貴族,幾百年前有皇室血統,之後皇室被聯邦政|府取締,皇室并無遭到血洗,他們以和平的方式,将政權轉移過來。
皇室裏流行用密碼箱封存家族秘密或者重大事件調查報告,這個習俗在易家得到傳承,每個箱子都有編號,編號對應的不是封存順序,而是年限。
102號箱表示箱子的資料要102年後才能察看。
星際人民的壽命很長,平均年齡在150歲,有的甚至能活到200多歲,盡管如此,102年後,易魚和汲集也邁入老年階段。
她想知道,那份關于汲集的秘密為什麽要在她年邁的時候才能察看。
那裏面究竟隐藏着什麽,才能讓她的父母為難成那個樣子。
易魚有顆擅長分析的頭腦,長期的職業訓練讓她潛意識會對任何有違和感的事情進行分析。
哪怕她沉溺于愛情的甜蜜而無法自拔,大腦也沒停止過分析。
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
在她認為汲天成是造成汲集性格突變的時候?
是更早一些汲集與她發生矛盾的時候?
還是來到這個世界前,汲集突然提出退婚的時候?
這些疑惑不是第一次出現在易魚的腦海裏,但以往都是零碎分散的,沒有哪一次像此時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就像一幅無序的拼圖,它們旋轉着,組合着,易魚清楚,沒有丢失的圖塊,它們只是被打亂,如果她想,這些東西可以組成一幅完整的圖畫。
盡管最大的那塊102箱打着大大的問號,但也不阻礙易魚拼湊出絕大部分真相。
突然刺眼的車燈照射過來,李茂盛一把将易魚拉入灌木叢中,易魚也因為這個意外迅速将腦海裏的圖案打亂,讓它們紛紛融入意識的深處,并産生絕不輕易翻開的決定。
一輛豪華的轎車從面前開過。
“汲天成的車?”易魚低聲問,很快又追問,“他不住這裏,為什麽這個時候過來?”
很快一個人從主駕位置走下來,是阿強。
“李阿姨,這個人的信息還沒查到?”汲天成的信息也可以查,但難度不小,容易打草驚蛇,易魚和李茂盛都覺得從阿強入手是正确的方向。
但這個人就像憑空出現一樣,查不到任何過往,任何人,只要是活人,在世界上都會留下活動的痕跡。
阿強沒有。
李茂盛想到過一種可能,龐大家族圈養的人形殺器,當他說出這個猜測時,易魚看了他一眼,真敢想,星際聯邦出身的她都不敢這樣想。
任何一個家族或組織,确實有些不能放在明面上處理的事情,甚至存在大量污垢,但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做出傷害性命的事情,因為一旦洩露,會很麻煩。
易魚推測阿強長時間的社會空缺應該是去執行什麽任務,那地方不說與世隔絕,也應該少有人交往,易魚給出這個方向,讓李茂盛想辦法查出點什麽。
結果李茂盛真查出點什麽,他想了想,“十年前開始,他就在霧松療養院當義工,一個月前回到汲天成身邊。”
阿強走到門口回頭看了轎車方向一眼,似乎等待了一會兒,才打開門,關門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易魚想到什麽,“汲集的母親好像就在療養院?”
李茂盛搖頭,“他母親叫趙櫻,霧松療養院沒有這個人,而且據說趙櫻現在還住在本家別院裏,有專人照顧。”
“阿強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易魚還是覺得很蹊跷。
李茂盛沉默了一會兒,“我聽療養院的工作人員說,阿強勤勞吃苦,什麽事都願意幹,每年優秀義工拿到手軟,也許……”
面對易魚油亮亮的目光,李茂盛把剩下的猜測吞了進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下房子,“汲集的身影到現在還未出現在窗邊,我從後院翻進去看看,如果他沒什麽問題,我們就回家。”
易魚點點頭蹲在原處沒動,阿強的事情确實有些奇怪,但似乎跟汲集的事情沒有關系,她更關心汲集的狀态。
汲集從衛生間走出來時聽見樓下關門的聲音,阿強回來了,大約又去向汲天成彙報他最近的動向,在這個網絡發達的時代,他不明白這對主仆為什麽要保持近乎古樸的信息傳遞方式。
鏡子裏映出他的身體,肌膚白皙,線條流暢,除了用完美形容幾乎找不到其他的詞語,但這兩個字又顯得蒼白無力。
他有些厭煩的移開目光,忽然頓時,剛剛側身的時候,手臂外側出現一條不易察覺的痕跡,但此時一看什麽都沒有,似乎是錯覺,他回想剛才的角度,微微側身,仔細觀察,不一會兒,一條若隐若現的線條出現在手臂上,從肩頭拉伸向手腕,一條不起眼的肌肉線條隐約成型。
難以形容的情緒從汲集的心頭冒出來,他分辨不出是些什麽,但可以肯定,喜悅占了很大比例。
他穿上銀灰色的睡衣,整個人看起來又是那個高不可攀又聖潔美麗的模樣,猶如櫥窗裏精心打造的人偶,不過這次他沒有覺得厭煩,因為他知道在這身華麗的衣服下面,小心隐藏的本能在茁壯成長,不能太出格,這樣剛剛好,易魚不會發現。
他照例将手伸向那個隐秘的角落,企圖以香氛氣息讓自己顯得更加O化,摸了一個空,大約香水瓶滑到最裏面的角落,汲集的手幾乎将整個抽屜摸了個遍,裏面空無一物,他的額頭漸漸冒出冷汗,香水瓶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現在不見了只有一種可能。
汲集忍着怒火打開卧室門,一個強壯龐大的身軀近在咫尺,他來不及退讓,對方一個手刀落在他的脖子上,汲集感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沒有暈太久,汲集醒過來時發現他被移動到懲戒室,昏暗的燈光增加了眩暈感,脖頸處的疼痛感清晰,拉扯到太陽穴一陣一陣地跳痛。
有人開始捆綁他的手腕,雖然看不清,汲集知道是阿強,他的心慌亂成一團,是香水瓶被發現了嗎?汲天成會怎麽懲罰他?
地面響起轟隆隆滑輪滾地的聲音,汲集費力地張開眼睛,看見一個立柱狀的箱車,上面是操控面板,有許多古老的控制按鈕,直到冰涼的觸感貼緊手腕,他才覺得不對勁。
“你要做什麽?”
阿強按開遙控器,鏡面的牆壁亮起20寸大小的屏幕,先是雪花般的黑白點,很快出現畫面,上面男男勾纏,□□不堪。
汲集掙紮着坐起來,屏幕畫面驀地映入眼簾,他整張臉瞬間漲紅,憤怒瞬間擊垮他的理智,他激烈地反抗,卻被牢牢禁锢在椅子上。
“少爺。”阿強還是像以前那樣恭敬,“您用了香水,真正的男人不該那樣做。”
他還想說些什麽,因為詞窮怔愣了片刻,只得默默地垂下頭,打開電擊開關,機器立馬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嗡嗡聲。
“少爺,您不要害怕,只要您的身體不起反應,我不會按下電擊開關,老爺說這樣能治病,您生病了,就像大少爺一樣,不治好,會死掉的。”
汲集激烈地掙紮,無聲地抵抗,比起恐懼,羞辱幾乎将他撕得粉碎,他原以為鞭刑已經是極致的懲罰,汲天成那個畜生卻知道怎麽讓一個人生不如死。
石子蹦到牆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因為隔音材料顯得不那麽真實,阿強疑惑地看着牆壁,起身朝外走去。
易魚遲遲未見汲集掀起二樓的窗戶,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
寂靜的夜晚,大門被打開,阿強站在門口左右四顧,最後目光落在轎車上,然後轉身朝後花園走去。
正準備行動的易魚蟄伏下來,阿強的眼神不對勁,他似乎特別在意轎車的方向,是轎車裏藏着什麽嗎?
大約又等了十分鐘的樣子,就在易魚以為自己猜測錯誤,轎車的門突然從裏面打開,一只漆黑的皮鞋最先踏出來,汲天成從裏面鑽了出來。
他穿得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仿佛去參加重要的晚宴,但易魚通過資料對他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這個男人在有些事情上有着幾乎變态的控制欲|望。
汲天成從容地朝房子走去,似乎并不在意阿強為何突然離開,易魚突然有種感覺,這對主仆的默契只怕異于常人,等到大門再次合上,易魚跟了進去。
過道裏響起清脆的皮鞋聲,預示着危險的降臨,正在跟束縛做鬥争的汲集停下動作,那扇緊密的房門發出吱的一聲輕響,一個高大的影子出現在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天氣終于涼快了,适合貼秋膘,去吃了頓火鍋,然後看見樓下擺滿了火盆燒烤,e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