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與O的選擇題 — 第 46 章

月光流水般從閣樓天窗傾瀉下來。 白芸坐在輪椅上仰望天空,她的神态有些僵硬,眼睛卻無比的清澈純真,讓那張蒼老的臉還保留着過去的幾分美麗。 程又青提着外賣走進來…

月光流水般從閣樓天窗傾瀉下來。

白芸坐在輪椅上仰望天空,她的神态有些僵硬,眼睛卻無比的清澈純真,讓那張蒼老的臉還保留着過去的幾分美麗。

程又青提着外賣走進來,把食物在一旁的小木桌上鋪陳好,開始給白芸喂飯,他的動作溫柔仔細,時不時擦去白芸嘴角的湯汁,半個小時後,白芸不再張口,程又青才端起剩下的飯菜。

他坐在一旁的小木凳上,神色有些猶豫,“今天我碰見汲集了,他長得很高,也很好,就在霧松療養院,他會不會是去找你的?”

程又青又搖搖頭,“他應該不知道你在那裏,他身邊有個女孩兒,兩人關系看起來很好,可能是碰巧。”

然後是長時間的沉默,“阿芸,我沒用,找不到你曾經住過的地方,那樣東西可能拿不回來。”

一直仰望天空的白芸突然轉過來頭來,平靜的面部因為激動而顫抖着,“拿,拿回來,不,不能落在,魔,魔鬼手裏。”

她口齒不清,說話時面部肌肉抽搐,費力表達着。

程又青明白,白芸早已經失智,就是尋常人眼裏的神經病,安靜的那種。

這句話大約是她清醒意志的最後控訴。

程又青埋下頭,幹瘦的臉上流下渾濁的眼淚,是他沒用,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好,我現在就帶你過去,你指給我看,我一定将東西找出來。”

他收拾了一下情緒,起身整理外賣盒準備丢出去,一張紙條滑落出來。

——汲天成在霧松療養院守株待兔。

程又青頓時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蹿起來。

嘩啦啦的水聲時近時遠,易魚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她掀起被子仔細觀察回憶,良久松了口氣。

攻奪絕對領域計劃再次失敗,不過這次汲集沒有反攻,倒顯得前一天晚上都是醉酒引出的禍端。

汲集走出來時看着一頭亂糟糟頭發的易魚,抿了抿嘴角,“快去換衣服,遲耀那邊已經打好招呼,就說家中有事提前離開,再晚就會被大家纏着問東問西。”

“好。”易魚懶洋洋地打着呵欠,汲集突然轉過身解開浴巾,他取過椅子上的長褲,弓腰套穿,動作迅速流暢,被牛仔褲包裹住的雙腿顯得更加修長筆直,起身時轉過來扣住前面的扣子,褲子有些松,尚未擦幹的水珠順着漂亮的人魚線滑落至深壑。

易魚一直盯着他穿好所有衣物才起身,正要光着走過去,想起什麽撿起床邊的衣物,勉強套好後抱着胸前溜進浴室。

經過汲集身旁,她哼哼了兩聲。

大約矛盾的心理過于強烈,水聲混着罵罵咧咧的聲音一起傳來。

汲集眼裏噙着笑,垂下的長睫隐藏着志得意滿。夫人親自指導的AO法則,易魚怎麽可能抵擋得住。

七彩畫室由一間窄長的店面改裝而成,門口放着很多臨摹的山水名畫和肖像畫,用色鮮豔光亮,配着油亮的紅木或者金屬畫框。

牆壁上挂滿字畫,中間夾雜着一副“七彩”兩字的店招,設計水平非凡,兼顧俏皮可愛,看得出店主內心的純真溫和。

“随便看。”店主正在裱畫,擡頭看見一對少男少女又埋下頭。

易魚看了一圈皺起眉頭,她藝術盲,也不明白這些東西搬回家到底有什麽好看,還不如角落架子上一件看起來特別古樸的香爐。

“……平時是三個孔,往左擰就是六個孔,出煙量會增加一倍。”女孩的聲音輕輕傳過來,甜而不膩,像盛夏的金桔檸檬。

“也不一定非要燃香,洗幹淨在裏面放一些花瓣香料也不錯。”男生的聲音不同尋常男性那麽低啞暗沉,相反有些清亮透明,但好聽得像聲優。

店主瞥了眼又低下頭,上天的偏愛有時候格外無恥,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都堆在一起,這兩人大約就是上天的寵兒。

“也可以放糖果。”女孩對這個想法明顯感到滿意。

“你說它有多少年呢?會不會是個古董?”

“如果是古董老板不會随意放在角落。”

“這樣嗎?我有點想買它。”

“不知道貴不貴,要是超過一百元我不太想買。”

“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

店主忍無可忍,“這裏是畫廊,只賣畫不賣別的。”

兩個人同時轉過頭,易魚沖汲集擠擠眼睛,分明在說看吧,不行,汲集偏了偏頭,示意易魚再上。

店主竟然看懂了,冷漠的臉上揚起淺淺的笑容,“不賣香爐,傳家之寶。”

半個小時後,店主撥通程又青的電話,響了很久,店主喃喃細語,“他的電話經常打不通或者不接,要不你們看看別人的畫?”

程又青是他長期合作的畫手,畫技不錯,但産量太低,一兩個月才出一副,對方看起來經濟拮據,他曾好心讓程又青多畫一些,對方只是笑笑。

“這畫拿來拍賣做慈善,畫技一般的可能不太好。”易魚笑眯眯地說,她的短發有一指長左右,易尾将其修剪成時下流行的短BOBO,漂亮甜美之餘帶着幾分古靈精怪,很讓人眼亮。

店主沒有不耐煩,繼續撥打,就在以為又打不通時,接通了,傳來程又青暗沉沙啞的聲音,就像霧松療養院的那片松林,帶着無盡的風燭殘年。

很快挂斷電話,店主擡起頭,“他馬上過來,你們坐一會兒。”

汲集慢慢地轉出去,易魚在凳子上坐下,“叔叔,這個畫家好相處嗎?”

“還行,不愛說話,不過你這麽開朗應該沒問題。”店主又坐回凳子上,易魚見他做事仔細又認真,就有一句沒一句跟他聊起來。

很快,易魚得知幾個月前有人前前後後來找過程又青,“當時那些人打扮得挺正常,但氣質有些奇怪。”

易魚顯得很有興趣,“怎麽奇怪?”

店主回憶片刻,“見的人多就能辨認出對方的身份職業,比如說你跟那個男生,學生對吧,還是一對情侶,不懂藝術,喜歡古舊的東西,舊貨市場常去?還常被騙!”

易魚眼中笑意飛揚,在星際時,她和汲集唯一的共同愛好就是舊貨收集,兩人似乎對一切陳舊的物品都有種瘋狂的迷戀。

她曾收集到一本泛黃的相冊,以此作為交換,獲得跟汲集的那次海上火車之旅。

店主繼續說道,“那些人看着就不對,雖然不是同一天來,穿得也各式各樣,但是身上有股冷硬的氣質,這點上非常相同。”

“那你怎麽說?”

“有什麽好說的,我不認識姓陳的,也沒有合作的陳姓畫師。”店主擡起頭沖易魚笑了一下。

“他們就信了?”

店主擡頭,“這我不清楚,其實就是告訴他們也無妨,又青屬鼠的,他往街道裏一鑽,沒人找得到他,我也不知道他住哪裏,挺神出鬼沒的,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沒必要深究。”

程又青确實難追蹤,她的飛鳥小哥前前後後換了近二十多個人才把最終的位置确定,飛鳥小哥可是鼠精靈,就沒有他們不知道的路。

易魚點點頭問道,“你會不會設計Logo?”

店主随口問道,“沒問題,你想設計什麽?把想法和內容說一下,可以改三次,拒絕無理要求。”

易魚揶揄,“你看起來挺沒原則。”她指指門口那些鮮亮的畫作,再指指牆壁上那副可愛俏皮的店招。

店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讨生活嘛,你這小姑娘看破不說破嘛!”

“飛鳥快運,這是電話,你直接聯系對方,我想要一只又大又騷氣的Logo,集裝車經過時,看見的人滿腦子只會留下我們那只鳥的影子。”

易魚遞過去名片。

店主疑惑地接過名片,片刻後手指輕輕顫抖起來。

“是你?”程又青的聲音冷硬地在門口響起。

易魚轉身,笑了一下。

程又青轉身,想立馬離開這裏,他更擔心白芸那裏。

“程叔叔,我們聊一聊。”易魚指着旁邊的椅子,笑容淡去一些,店主驚訝地看着易魚從一個嬌俏的女生變成一個掌控着某種巨大能量的強人,那種自信從容的氣質極其少見,也令人難以拒絕。

程又青艱難地轉身,他不善社交,但并不愚笨,看見易魚就什麽都明白了。

易魚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你得讓他們母子倆見一面。”

程又青跌坐在門邊的椅子上。

汲集矗立在門前,這是一間閣樓,自建房上臨時增加的板房,逼仄的過道黑漆漆。

兩個世界,他對母親都沒有清晰的概念。唯一能記住的是星際世界,那個女人輕輕地一推,從此,他是一個再也沒有親緣的人,而這個女人,他什麽印象都沒有。

汲集推開門,那個沐浴在陽光下的蒼老女人輕輕擡起頭。

她的目光陌生中帶着一絲好奇,靜靜打量着汲集,汲集在這種眼神下局促了片刻,冷靜下來走過去,“你願意跟我離開這裏嗎?”

女人擡起頭,依舊奇怪地打量着汲集。

汲集心想怎麽才能帶她離開,如果她大喊大叫怎麽辦?甚至有一瞬,汲集産生一種感覺,認錯人怎麽辦?

白芸突然收回目光左右查看,她的眼神不再好奇陌生,而是帶上一絲焦慮,很快,她注意到附近一個櫃子,她推着輪椅着急地走過去,手忙腳亂地打開櫃門,又轉過臉望着汲集,幹枯的手指胡亂指着裏面,“進去,快,快躲進去,不要出聲,噓!不要出聲,不要出聲……”

汲集驀地移開視線,眼眶變得猩紅,有些記憶不是沒有,而是會在某個時刻突然複活。

年輕漂亮的女人将年幼的孩子藏進壁櫥,她神色慌張又害怕,用力親了親孩子的額頭,“不要出聲,我不會讓那個人帶走你,汲集,一定要乖,一定不要出聲,媽媽會保護你。”

媽媽會保護你,但誰來保護媽媽?

母親的慘叫和哀嚎吓哭年幼無知的孩子,他被發現了,被抓了出來,被帶走了,他看見母親渾身是血,奄奄一息,他以為她死了,并将這段記憶永遠鎖進時光裏……

“媽……”

作者有話要說: 天氣轉涼,突然想喝酸蘿蔔老鴨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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