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轉身看向身後的少年,忙解釋道:“小玉是我的朋友,是我帶他過來的。”
逍遙散人卻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又變回了那副懶散酒鬼的樣子,沉迷灌酒,不再多言。
路遙将沈玉拉到自己身邊,安撫地摸摸他的頭。
少年對着路遙露出一個腼腆的微笑,乖巧地呆在路遙身邊。
等見到師尊以後,路遙準備求師尊收沈玉為徒。如果不行,蓬萊仙會結束後,将少年帶回觀裏,讓擅長煉丹的長老收他為徒也是一條出路,憑着沈玉的煉丹天賦,路遙相信,觀裏的長老絕對搶着收人。
路遙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并不想放少年離開,不知是不放心這樣一位修為低下,渾身都是秘密的少年獨自闖蕩修真界,還是其他更深層次的原因。
沈玉卻不知道路遙心底的打算,他只覺得這位有過兩面之緣的路遙的師叔并不喜歡他纏着路遙,他面上依舊微微笑着,心裏卻萬分忐忑。
“師叔可知師尊在何處?”路遙詢問逍遙散人。
“怎麽?你是奶娃娃嗎?還離不得師傅不成?”逍遙散人不正經地打趣道。
路遙無奈地看着不着調的名義上的師叔,她暗自琢磨現在斷絕關系還來不來得及。
“師傅可別逗她了!路師妹不像你,可是個正經人。哈哈哈哈哈!”沈清站在一旁說着風涼話。
逍遙散人虎目一瞪,氣呼呼地指責不肖徒:“有你這麽說自個師傅的嗎?”
沈清歡秒慫:“是,師傅,徒兒錯了。”
認錯速度之快,仿佛經歷過無數次。
這兩師徒都不靠譜,最後還是徐師兄厚道,跟路遙解釋道:“淩霄子師叔去臨南城了,等那邊事情結束就會過來。”
路遙想起在靈淵城聽過的流言,忙問道:“我過來的路上聽聞臨南城上下無一活口可是真的?”
聽到路遙的問話,這師徒三人面色皆是沉重到不行。
徐酒笙握緊手中扇柄,點了點頭,聲音晦澀:“掌門數月前算到玄清觀将有一難,想必這劫難就應在這次臨南城事件中,要不然也不會讓淩霄子師叔親自前去調查此事。”
聽聞這話,路遙不禁擔憂起來,師尊重傷未愈,如果有什麽意外情況可應付的了?
“小家夥放心!你師尊可是如今的修真界第一人,這點小事還難不倒他!”逍遙散人一眼就看透了路遙的憂慮,笑呵呵地開口道。
“好了,你日夜兼程趕過來,先下去休息吧,明日再去見過玄真子老頭。”正事說完,逍遙散人就開始趕人了。
“那路遙就先告退了。”
“去吧。”
玄清苑廂房中。
路遙看着在她房中呆坐了半天,欲言又止的沈師姐,主動開口:“沈師姐還有事?”
“路師妹可清楚沈玉來歷?”沈清歡問道。
路遙一下被問倒了,無奈道:“沈師姐有話不妨直說。”
“這次蓬萊仙會我玄清觀處境艱難,你要心中有數。”
“修道一途,逆天而行,一朝隕落,魂飛魄散。”
“沈玉來歷不明,你要早做打算。”
路遙無意識地轉動着手中的茶杯,沉默不語。
“我明白了。”
路遙最後道。
門外,伫立良久的少年如來時一般靜悄悄離去。
第二日,玄清苑正殿中。
大殿內,仙風道骨的玄真子與邋遢懶散的逍遙散人一左一右坐于上首。
玄真子的形象才符合路遙固有印象中對仙人的想象,鶴發長髯,鸾姿鳳态,端的是不食人間煙火氣。
逍遙散人就是個典型的反例,活像那個街頭巷尾的老乞丐,邋裏邋遢,不修邊幅,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左側下方坐着的是玄真子此次帶來參加蓬萊仙會的三位親傳弟子,其中一位正是當年在玄清觀與路遙關系不錯的青羊宮師姐玄靈子,也是玄真子最為看重的小弟子。
右側則是徐酒笙,沈清歡,路遙與裴旻四位弟子。
大堂中央是被捆成一團,吓得瑟瑟發抖的兩只雪狐。
“路遙!這是你帶來的?”上首,玄真子怒目而視,厲聲喝問道。
路遙直接站起身,來到兩只小狐貍身邊。
兩個小家夥一見路遙就可憐兮兮地靠過來,扒着她的小腿嗚嗚地叫着,一身光滑雪亮的狐貍毛雜亂不堪,一看就知道收到了非人的對待。
“是我。”
路遙脊背挺直,面無表情地直視玄真子,沉聲應道。
偷偷扒在門外偷聽的沈玉知道路姐姐這是真生氣了!
裴旻則坐在一旁攥緊手心,擔憂地看着大堂中央明顯袒護兩只小妖的路遙。
事情還要從今晨一早說起。
早上,正在院中撒歡的兩只小雪狐一個被剛從宗門大會回來,受了一大肚子氣的玄真子撞個正着。
在玄清觀,誰都知道,所有長老中,最不能惹的就是青羊宮宮主玄真子了,他為人最是古板迂腐,還遵循着老一套,異常厭惡那些異類,也從不豢養靈獸之類,在他眼裏,所有的妖修都是妖物,都是邪魔外道,壞人修行的那種。
而所有的的妖修中,在他黑名單上的第一位就是狐貍一族的妖修了。
這下好了,玄真子的怒氣值直接爆表。
命弟子直接捆了撞槍口的兩個小家夥,這才有了現在三堂會審的一幕。
“誰準你将這兩個畜牲帶進來的?”見路遙一副坦蕩無畏的模樣,玄真子仿佛看到了千年前的淩霄子,也是這般執迷不悟。
“白黎與白麗姐弟早已開啓靈智,師叔慎言!”路遙當場怼了回去。
“你、你、你目無尊長!你師尊是怎麽教你的!”他那根敏感的神經再次被路遙跳動,直接氣懵了。
“這就不勞師叔您操心了。”
“有你師尊為老不尊,管教不嚴,難怪出了你這麽大逆不道的弟子!”
“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關師尊的事。還請師叔松了捆仙繩,放了它們!”
“豈有此理!你身為玄清觀弟子,與邪魔外道為伍,公然袒護這兩個妖物,我要禀明掌門将你逐出師門!”玄真子被路遙氣得口不擇言。
躲在門外的沈玉聽到這句頓時一喜,路姐姐被逐出師門正好和他一起離開,以後就可以雙宿雙栖,一直在一起了!
眼看着這兩人越吵越厲害,逍遙散人不能再坐那裝瞎了,他放下他那柄破蒲扇,坐直身體,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咳咳咳!好了!玄真子,你看看你,都這麽大歲數了,還跟她一個小家夥計較,丢不丢人?”
剛被路遙氣得冒煙,轉眼又被逍遙散人的話哽得漲紅了臉,他怒視某老頑童:“您少在這兒和稀泥!今天這兩個妖物一定要除掉!免得它們污了我玄清觀清修之地。”
“哎!你這老家夥怎麽還是這麽冥頑不靈呢!”逍遙散人被玄真子的固執氣得團團轉,一柄破蒲扇對着他指指點點。
底下一群小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敢吱聲,尴尬得不知所措。
還是徐酒笙腦子靈活,立刻站起身道:“師尊,蓬萊仙會即将開始,我等弟子先行下去準備了。”
畢竟他們杵在這裏看着玄真子師叔被訓實在是太尴尬了呀,畢竟掌門不在這裏,沒人能攔得住輩分大的逍遙師叔啊。
逍遙散人剛一點頭,底下的弟子們頓作鳥獸散,沈清歡拉着擔心路遙,還不肯出去的裴旻走了。
屋內只剩了三人加兩只小狐貍,一下子空曠了許多。
逍遙散人左看看急眼了的玄真子,右看看僵持不動如一根木樁似的師侄只覺得頭大如鬥,果然是一脈相承啊,淩霄子怎麽還不回來?!
路遙的聲音突然在大堂內響起:“這兩位妖修是我師尊的恩人。玄真子師叔真要做出恩将仇報之事?倒欠雪狐一族因果?這就符合我玄真觀的立身之本了?”
“你什麽意思?”玄真子瞪向路遙。
“我拿了雪狐族的聖物雪魄冰心蓮,欠了雪狐族因果。”路遙平靜道。
“什麽!”聽到這話,不止玄真子,就連逍遙散人鬥一臉激動的模樣。
“是的,雪魄冰心蓮已煉成混元冰心丹,師尊舊傷治愈有望。”路遙本打算第一時間将靈丹交給淩霄子,誰知他竟還未到蓬萊仙島。
“這樣是不是可以放了他們?”路遙再次問道。
而此時的玄真子臉上莫名激動,不知想到了什麽,完全忽視了路遙的問話。
還是一旁的逍遙散人拍了他一扇子,道:“老家夥,趕緊将你的捆仙繩收起來。”
玄真子回過神來,定定地看了一眼路遙,才輕念咒語,一揮手收回了捆住兩只小狐貍的捆仙繩。
一得自由,兩個小家夥如驚弓之鳥一般飛快地爬到路遙身上,就連一向腼腆矜持的白黎都顧不得害羞,直往路遙懷裏鑽。
路遙抱着吓壞的兩只小狐貍,對着逍遙鎮人颔首:“那弟子路遙先退下了。”
見逍遙散人揮揮手,她立刻抱着狐貍轉身就走,理都不想理玄真子那個不講理的老頑固!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看她什麽德行!有什麽樣的師傅就教出什麽樣的徒弟!”見路遙如此傲慢,玄真子再次怒吼。
“好了好了!我的耳朵都要被你震聾了!”
“淩霄子重傷将愈,玄清觀振興有望了!”
“你別高興地太早!還要看淩霄子這小子願不願意配合你呢,哼!”
“你什麽意思?”
……
路遙早已将兩位師叔的争吵抛在腦後,直接抱着受驚的兩個小家夥往自己的廂房走去。
沒想到剛安撫好兩個小的,就被沈清歡師姐急匆匆喊去,說是沈玉與裴旻打起來了。
路遙一個頭兩個大,剛解決了小的,兩個大的又出事了!怎麽一個個都這麽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