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轉情腸 — 第 27 章 章

第 27 章 巨蟒貼着神廟的外牆游走,每隔幾分鐘,窗棱上就會出現駭人的長軀,地上抽動着蛇影,它在繞木屋爬行! 突然吱呦一聲,窗栓活動,窗慢慢打開了。我趕忙從…

第 27 章

巨蟒貼着神廟的外牆游走,每隔幾分鐘,窗棱上就會出現駭人的長軀,地上抽動着蛇影,它在繞木屋爬行!

突然吱呦一聲,窗栓活動,窗慢慢打開了。我趕忙從地上爬起去關窗。

木窗因腐蝕嚴重,我争分奪秒把它推進窗框內。可剛松手,窗戶晃晃悠悠地脫落出栓,向後傾倒下來。我下意識伸手去接,太沉,木窗砸到了地上。腐木邊緣劃破了我的腳踝,一陣刺痛。

我來不及檢查傷勢,大蛇很快就會繞一圈又爬到這裏,我拖着窗戶回到木屋中央,把它靠在大鼎之上,我委身于窗板之下。

蛇影再次出現,大蛇意識到房屋出現了一個缺口,它放慢速度,探着腦袋爬了進來。

別過來!

我蜷縮在鼎與窗格搭成的狹小空間,屏息看着黑紫色的長物緩緩滑落地板,又沿牆爬上屋梁。

風吹朱紗幔帳飄舞,蛇頭隔着紗帳吐着開叉的信子,悉悉索索,似金屬低頻振動,無數微小的彈簧釋放,穿透鼓膜刺入骨髓,化成靜谧恐怖的電流,傳遍全身…

我鼓足勇氣朝蛇頭看了一眼,差點沒把我送走!

一雙水滴型的碩大綠瞳,比暗夜中的獸眼還要透亮,如蘊含巨大能量的綠石,石中間豎着棕色瞳孔,帶鋸齒的邊緣不停地縮放着,仿佛通往地獄的門…

我避開那駭人的注視,雙手拉緊窗格,心中默念:

邪不壓正,邪不壓正…

亢龍有悔,盈不可久…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我隔着朱紗,請求那綠瞳之主:

龍蛇大仙,請歸位山川大澤吧。

我初來乍到,無辜無害,

萬一我有罪,也請饒恕我。

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荒山野嶺裏被蛇逼困,也沒有人知道我祈禱了多少次。

再一次巡視神廟裏的禮器重鼎,我應該不是第一個将死于此的人,閉上眼冥想,另一番聲畫浮現腦海:

羌奴、戰俘、高冷與媚色,男人與女人、孩童與牲畜,洹原上的亂葬、祭祀坑裏屍骨,子漁和我同歲的姐姐…鮮血,肢體,慘叫,酒腥…

快停止這一切!我睜開了眼睛。

……

上古人們視蛇為龍神化身,多以蛇為氏族圖騰,器物上廣泛畫有蛇紋,甲骨文有各種蛇的象形字,傳說中的大神女娲、伏羲更是人身蛇尾…

巨蟒是否為龍神所化?執意追我至困境,是否為天意注定?我願意以性命嘗試。

我推走庇護的窗棱,勇敢地從鼎前站起,撥開身前的朱紗,對上那一副深淵般的蛇瞳。像一個聖女,雙手合十,念出祝詞:

龍蛇大神,我欲獻命于此,

無驚無怕,視死如歸,

但求西土起風塵,厚土埋人祭。

助我西周,翦商自立,

以我人文,掃除迷信。

塵封鼎甲三千年,無現後世地與天。

此命足以惜,此心維以誠。

閉上眼,巨蟒潮濕與冰涼的蛇皮貼過來,沿着我發膚螺旋向上。

願這寒意擁抱,帶走我的體溫,我的呼吸,我的生命…

……

耳朵外傳來低沉的振動,像大地內部的聲音,漸漸的那聲音越出地面,進了屋子,化成撥動着的琴弦,音色醇厚無比,振得人心神共顫。

束縛我身體的力量減弱了。我感覺手腳被用力地搓暖,血液重新循環。

古時伏羲作瑤琴,以女娲的發絲為琴弦,以鳳凰所栖桐木為琴身,琴音可禦邪僻,令萬物返璞歸真。

瑤琴一曲終了,巨蟒的氣息減弱、消失,隐約聽見人聲的呼喚:

“江女!”

“灼…”

“她會醒來的,對嗎?”

我努力睜開眼睛,明亮的光線進入視野,我看見柔和的藍天、草原、波光粼粼的碧水、太陽下溫暖的風,還有放風筝的兒童、化成蝴蝶的情侶…

是否已經穿越回去,還是到了異世界?正這樣想時,眼前的景物淡了。

木屋的窗和門大概是開着的,照進來很多的光,我只能感受到光。

待我能視物時,視野又回到了木屋裏。我躺在地板上,看見草灰色的木梁上,朱紗飄舞。

“江女…”有人不停的呼喚我。

朱紗落在他棕色的布衣上,摩擦他的發與背,我努力聚焦于他的臉頰,周單?

那雙眼,似溢滿了波光的湖面,憂色如水底的湖怪,游弋在漆黑的瞳仁;眉宇間,激流繞過頑石,暗生難消的褶紋。

“江女…”

他拼命地呼喚,聲音卻輕柔,像隔着遙遠的雲層。他用力揉搓我手心的虎口,直到看見我睜眼,才減少了力度。

“靜女,你可真是命大,不枉四公子竭力相救,你若有心,定要好生感謝他。”

屋裏還有一個人,我擡眼望去,那人有夜幕般的長衫和烏發,正是散宜生,他懷裏抱着一把四弦琴。

門外突然傳來大鳥撲閃翅膀的尖叫,散宜生迅速走到門邊觀望。

“大蚺醒了。”散宜生說。

“散宜大夫,勞駕把大蚺引回水澤。”

“諾,四公子。”散宜生拱手作別,快步走了出去。門外又響起那低沉的琴音,和着鸮聲、蛇語,漸漸遠去。

……

“單來遲了。”

他毫不猶豫地将我抱起,放在他的腰上。将我緊緊貼于他的胸膛,像剛才巨蟒的環繞一樣緊簇,但這回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貪戀這份溫暖,舒服地閉上眼睛,聽到他強勁的心跳。

“大蛇?”我問他。

“蛇已走。”他答。

“…為何要救我?”

“江女自願獻身于大蛇?”他驚疑。

“對不起,我不想要這個人生了。”我說,眼淚不由自主地往外冒。

“發生了何事?為何哭泣?”他焦急問道。

“我不好…”

“到底怎麽了?”

“我不開心,嗚嗚…”

他不再追問,只是抱着我沉默。

我的肩頭感覺到熱熱的潮濕滴落。

……

“你的腳,流血了?”良久,他看到我受傷的左腳踝,關心地問道。

“無妨,腐木劃破了皮。”我回。

“我來得着急,未帶醫包。”他把我靠在大鼎前,輕輕舉起我的腳踝,注視着傷口,鼻唇卻逐漸逼近…

“你做什麽?”我驚呼。

“但,我看不得你流血。”他說,唇尖輕觸了一下傷口。

“別!額…”忍不住輕吟,奇怪的感覺溢滿全身,仿佛墜入了潮熱的深井。

我想掙脫,但腳踝被他的手用力握住。就這樣被迫、一點點看他舔舐掉血跡…臉頰燙燙的,我捂住了臉。

……

他從交領口袋裏掏出一塊白絹,裹在了我的腳踝上。而後,繼續抱起我,靠着鼎身,與我沉默相視,任由朱紗輕撫身畔。

突然他大手托住我的後腦,額頭抵過來,鼻尖幾乎相碰,他的薄唇因為越來越劇烈的呼吸而微張。

他會親過來嗎?若是彼此動心,吻會是甜的吧,我心裏的萌芽會因為甜蜜的澆灌而長成小樹苗。臉頰再次發燙,因為這個單純的想象羞到閉上眼睛…

然而什麽都沒有。

我感覺到身下某些異常,尴尬地扭動着,想調整一下位置。

“江女,勿動。”他嗓音低啞,長睫微垂,胸口不斷起伏,努力壓制着呼吸…

“奧。”我便安安靜靜地待着不動,直到他平靜下來,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

“路祭那日,商王為難你了嗎?”

“沒有,我早先已向商王告假,路祭結束便來尋你,不過遇緊急要事,耽誤了行程。你可怪我?”

“不怪。”我搖搖頭,問:“是何要事?”

“尚父,于朝歌途中突然病倒,伯兄邑在商都脫不開身,遂托我與姜禾速朝歌救助。”周單說。

“尚父?”

“嗯,尚父,即呂尚,大禹治水功臣之後裔,現于商都屠宰場任官主,雖年過七十,還要親自押運牲畜給付朝歌權貴。”他語氣有些憤憤然。

原來是呂尚,武王伐纣的第一軍師,他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姜子牙。其先祖本是西土姜姓人士,曾輔佐大禹治水有功,封于東夷呂地,故呂尚以呂為氏。呂尚是帶着家族顯耀身份來商求官的,但顯然,商王并沒有給他一個向往的官職。

這時候的呂尚只是商朝的一個小官,但被尊稱為尚父,可見呂尚的才華已得到了姬周的肯定。

……

“尚父病情不要緊吧?”

“偶感風寒,已于朝歌服藥休養,有兄嫂姜禾照顧,暫無妨。”他回。

“姜禾?”聽起來十分耳熟。

“姜禾乃尚父之女,伯兄邑之婦。江女可還記得洹水橋下?”

“奧,記得。”

果然,呂尚和姬周早已認識,至少在姬昌入獄之前就有往來,并且締結了婚姻關系。世人皆知姬發是呂尚的女婿,其實姬邑也是呂尚的女婿,只不過伯邑考短命,不可說。

……

“我昨夜于朝歌見白義來奔,身上帶着血…之前聽王子漁述說白義和江女同時失蹤,我疑心江女騎走了白義,心甚擔憂…”周單道,我亦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白義!你見着白義了!白義受傷了嗎?”我忙問。

“有小剮蹭,已無礙。”他答。

“哦太好了,它躲過了虎口!”我慶幸,大家都安全,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虎口?江女曾遇猛虎?”周單驚訝。

我只好把遭遇箕子、誤入苑囿的事說了一遍。他攥着我的胳膊,緊緊的,緊張程度絲毫不亞于遭遇老虎的我本人。

“沒事了。”我說。

“箕子居然為難女子?其人時常隐居于朝歌附近之雲夢谷,而雲夢谷東路正通往商王苑囿猛獸區…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我應該一開始就與你同去。”他後怕道,抱緊了我。

“那後來呢,找到這裏可是得了散宜生的幫助?”我問他。

“正是多虧了他。昨夜散宜大夫雲游歸來朝歌,提到水澤之女,身形裝飾皆如你一般,我懇請他指路,連夜趕來尋你。”

原來如此。

“那散宜生人品如何?”我問他。

“散宜大夫與我父為忘年摯友,吾周邦之上大夫。自從我父入獄,他廣散家財聯絡人脈積極奔走,人品自然是好的。”周單肯定的說,我給了他一個狐疑的目光。

“不過,你切記不要靠他太近。”周單立刻補充道。

“為何?”我問。

“他愛搜羅美女。”他看了我一眼,臉色一紅。

“好,我會離他遠遠的。”

“這一路險象環生,多虧上天庇佑,令化險為夷,江女辛苦了。可知我雖身處朝歌,然心随你去,亦憂思不斷,輾轉反側,直到救你于安然。”他托起我的臉,真誠地說。

“我一刻也不想離開你了。”他頓了頓,又說,“往後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做獻祭的傻事。”

我也希望好好活下去,但不知道上天給不給我機會,我的心給不給我機會?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嗯。”

執手入懷,額頭相抵,閉上眼,彼此慶幸還能相遇,暫且珍惜這一刻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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