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軟 — 第 20 章

卧室的大燈關閉, 只留了床頭的一盞臺燈。 喻歲安側躺在另一側,背對着暖黃色的燈光。 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人睡。 說實話,是很不習慣的。 就算閉上雙眼, …

卧室的大燈關閉, 只留了床頭的一盞臺燈。

喻歲安側躺在另一側,背對着暖黃色的燈光。

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人睡。

說實話,是很不習慣的。

就算閉上雙眼, 其他的感官也會被無限放大。

比如, 嘩啦作響的水聲。

是夜晚的大雨打在窗上。

也是浴室裏花灑下的水柱, 砸在地磚上, 濺起在玻璃門上。

漸漸地,讓人分不清。

她依舊阖着眼, 半夢半醒間,她恍惚聽到浴室門被人拉開。

過了一會兒, 後背傳來一絲涼意,是被子被人掀開了。

最後一點昏黃的光亮也被人熄滅了,喻歲安可以感覺到自己處于完全的黑暗之中。

随之而來的,是身後的床墊陷下去一塊。

床很大, 司予塵也距離她很遠, 但屬于男人的氣息和濃烈的沐浴露芬香還是瞬間占據了她的嗅覺。

像是在強硬地提醒她,此刻正身居對方的領地。

剛才應該讓他把那床被子留下的。

大意了,喻歲安心想。

這種感覺對于喻歲安來說很陌生。

但意外地,并不讓人讨厭。

不知過了多久, 困意終于襲來。

司予塵是在一聲巨響中驚醒的。

雷聲滾落, 窗簾沒有完全合上。

接連的閃電将卧室內部短暫劈亮,随即又沉入黑暗。

床頭的電子時鐘泛着微光,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

困意濃烈,司予塵正打算接着睡下, 卻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他一回頭, 身旁的床單起了褶皺, 床上卻是空的,沒有人。

衣帽間和衛生間的燈都黑着。

她不在。

意識到這事,司予塵用手摸了一下,她睡過的位置還有餘溫,應該是剛剛離開。

喻歲安,半夜三更,她去哪了?

司予塵穿上拖鞋,拉開主卧室的門,走了出去。

屋外十分安靜,沒有人。

從書房,到客廳,再到廚房,一片漆黑,只聽得見雷雨聲。

司予塵正準備轉身,回卧室裏拿手機給喻歲安打個電話。

又是一道閃電重重劃破大雨的夜空。

廚房的島臺上,有什麽晶瑩的東西反着光,應着閃電晃了一下。

他走近了幾步,才看到島臺上放着水壺和半杯水,桌面上還淌着大片的水漬,沒來得及擦幹淨。

水漬沿着島臺的四周滴落,恰逢又是一記響雷。

司予塵聽到了非常輕微的,顫抖的聲音。

他繞過島臺,終于看到了——

蹲在角落裏的喻歲安。

她雙手捂着耳朵,腦袋深深埋進雙膝,口中似乎重複着一句話。

“別過來,別過來。”

“你還好嗎?”

司予塵擡起腳步朝她走過去,他彎了些腰,想去詢問她的情況。

可手指剛一觸到她的背上,就被迅速避開了。

她仍舊低頭抱着自己:“別過來……”

“喻歲安。”

司予塵蹲到她面前,雙手扶住她的雙肩。

“是我,司予塵。”

聽到他的聲音,面前的女孩子緩緩擡起頭來。

她沒有哭,卻是滿臉驚恐的樣子。

那樣的眼神比窗外的閃電還要震撼,劈得人的心髒一陣劇痛。

司予塵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這麽害怕的模樣,程度比在密室裏更加嚴重,還有一種孤單無助的情緒。

這時候的喻歲安,不再是那只狡猾漂亮的狐貍,卻更像是個可憐的受到驚吓的小兔子。

“司予塵?”

她愣愣地看了面前的人好久,才緩緩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真正身在什麽地方,面對着什麽人。

喻歲安擡起雙手,輕輕掩住自己的面龐。

“對不起,我做噩夢了,夢到被人跟蹤,被人抛棄。”她用很小的聲音說,“我想起來喝水,怕打擾你們就沒開燈,結果卻被打雷吓到了。”

未說出口的話止在嘴邊,司予塵呼吸一窒。

酒吧的事情一直沒有完全解決,原來她嘴上不說,心裏卻是一直害怕的。

還有小時候的經歷,這麽多年,一直是她心裏的陰影。

他卻遲遲沒有反應過來。

“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是我做的不好。”

司予塵出言,輕聲安撫她。

“今天老爺子第一天回家,我忘記留燈了,抱歉。”

只這一句話,就好像驅散了所有的黑暗。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束光亮,是專門為她而留的。

喻歲安放下掩面的手,用力搖了搖頭。

雷聲持續不斷,望着這個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她卻覺得好像也沒有那麽害怕了。

“走吧。”司予塵将自己的右手遞給她,“喝完水,回去睡覺了。”

男人的掌心溫熱有力。

仿佛任何魑魅魍魉都無法近身。

回到卧室,兩人重新在床上躺下,依舊是一個側着身,一個平躺的姿勢。

中間隔着些距離,沒有觸碰到彼此。

等到兩人都習慣了這樣的姿勢和環境。

司予塵才開口,問了剛才在廚房沒有說的問題:“是不是不習慣和人一起睡?”

他知道她還醒着。

果然,等了幾秒便在床的另一側傳來女孩子的回答:“也許吧。”

這聲音有些發悶,像是把自己埋在被子裏。

她還在害怕?

“剛才如果我沒出來找你,你是不是打算等到不打雷了再回房間?”司予塵又問。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從家裏跑出去的那天,還有我的酒吧被人砸毀的那天,都是這樣的雷雨夜。”

喻歲安解釋着。

她沒直接說,其實自己剛才真的就是那樣的打算。

喻歲安背對司予塵躺着,她說完這句話後,身後很久都沒有再聽到聲音。

睡着了?

還是她說了個難接的話題,所以不打算再聊下去了?

喻歲安忽然有些後悔。

這是她自己的事情,不應該把這些負能量的情緒傳染給別人的。

或許,剛才随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就好了。

她正想要補充些什麽,卻又無從開口,直到耳邊忽然響起了男人翻身的聲音。

緊接着,原本覆蓋在後背上的被子被人擡起。

身後涼涼的,感覺空了一塊。

等不及她做出反應,下一秒,一雙溫熱的手從她的身後繞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用了些力道,将她從床的邊緣攬過來,往自己懷裏帶。

喻歲安只覺得自己是靠在司予塵的胸膛上。

堅硬的,熱得有些發燙。

他的心跳聲猛烈,不知這原本就是屬于男人的心跳,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正胡思亂想着,喻歲安又聽到司予塵在喊她的名字。

“喻歲安。”

獨屬于他的氣息若有似無地噴灑在她耳邊。

那聲音就像是夢中呢喃的呓語一般,很輕很淺,只有她能夠聽到。

喻歲安嗯了一聲。

“怎麽了?”她沒忍住問。

“以後你記下一句話,你經歷的所有苦難,在遇到我之後就結束了。”

是啊。

喻歲安忽然記起來。

雖然酒吧被人砸了,但是卻遇到了冒雨趕回來的司予塵。

在地下停車庫被人跟蹤,但是卻遇到了會為她留燈的司予塵。

同學聚會被喻森莉嘲笑為難,但是遇到了毫不猶豫站出來為她解圍的司予塵。

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她變得輕松了許多,不需要再做出強硬的姿态,獨自一人與那些不友好的事情抗衡。

似乎是沒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

司予塵捏了捏掌心中喻歲安的手,依舊維持懷抱着她的姿勢,聲音困倦。

“睡吧。”

喻歲安沒作聲。

但這一次,她是真的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喻歲安起床時,身邊沒有人。

司予塵已經出門了,窗外下了一整夜的雨也終于停了。

波瀾褪去,日子恢複正常。

因為酒吧供貨的事情,白天她和人有約。

雨後初晴,喻歲安便拿着化妝包,找了個家裏光線不錯的地方開始化妝。

妝化到一半,司予塵的電話先打了進來。

音樂聲戛然而止。

喻歲安有些不悅,但念着司予塵昨晚對她的照顧,也沒把這點不悅表現出來。

“在家?”司予塵的嗓音一如以往帶着痞氣,昨晚的溫柔此刻是蕩然無存。

仿佛忘得比喻歲安還要快。

“有事說事。”

喻歲安對着鏡子,拿着兩個不同色的眉筆比對半天,最終選了淺灰色的那只。

“你要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司予塵懶洋洋道,“給你個機會,考慮要不要換個态度對我說話。”

喻歲安一下子嚴肅起來:“你是說,酒吧被砸的事?”

司予塵不置可否笑笑:“你說呢。”

“是她嗎?證據找到了?”

這個“她”,指的當然就是任心怡。

司予塵嗯了一聲。

“司予塵,後面事,能不能交給我來處理?”

眼角的眼線微微上揚,黑色長發垂落胸口,喻歲安嗓音清冷。

“如果可以的話,下午我忙完之後,去一趟你公司,當面細談。”

“交給你,也不是不可以——”

也不知是哪裏學來的惡習,司予塵還在吊她的胃口:“但我有個條件。”

喻歲安發現,司予塵這人是真的很喜歡談條件。

或許這就是商人本質吧,絕不做虧本的生意。

“什麽條件。”

“晚上有個慈善晚會,你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出席。”

“怎麽突然找上我,是因為之前熱搜的事情,想徹底做實已婚的消息麽?”喻歲安覺得奇怪,“還是想讓我幫你擋一擋晚會上的花蝴蝶?”

“不找你難道找別人?畢竟你和我——”

“兩,情,相,悅。”

“歲安,在和阿塵打電話呢?”

司予塵和司老爺子的聲音是同一時刻響起的。

因為在化妝,手機放了擴音。

“兩情相悅”四個字,無比清晰地回蕩在房子裏。

“爺爺。”

喻歲安心中一驚,趕緊将擴音按鍵關閉,捧起手機貼到耳邊。

她完全忘了司老爺子這會兒正在家裏。

老爺子倒是滿面慈祥,語氣和善。

作出一副假裝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走到喻歲安身後的。

喻歲安對着手機咬牙切齒:“故意的吧你。”

手機那端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在喻歲安聽來是放浪又痞壞,就像幼稚無聊的惡作劇被得逞。

“是不是又能怎樣?你發個定位,下午四點,我讓薛恒來接你。”

喻歲安挑眉。

別的不說,收拾司予塵,她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餘光瞥見司老爺子還坐在沙發上,客廳開着電視卻沒放出聲音。

像是在刻意留心她這邊的動靜。

“不嘛。”

喻歲安換上一副嬌滴滴的嗓音,對着電話那端的司予塵撒嬌。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夠落到司老爺子耳朵裏。

“我想要你來接我,好不好,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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