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樓”位于郡城中心,是這座首府城裏最為有名的煙花之地。樓內時時歌舞升平,香煙缭繞,給人一種似真似幻的感覺。平常光顧“煙雨樓”的,多為皇室貴族或是各地的達官貴人。說來,這“煙雨樓”能吸引這麽多皇室貴胄來此消遣,自是有它的過人之處。這“煙雨樓”內的姑娘們,可都是天下少有的絕色,不僅長相出衆,身材曼妙,一個個更是多才多藝,色藝雙磬,而柳依依,更是這衆多佳麗中的佼佼者。柳依依原本是鄰國官宦之家的女子,因父親遭難,家道中落,她自小被高價賣到“煙雨樓”,“煙雨樓”老鸨見這女孩子不僅天生麗質,花容月貌,而且冰雪聰明,極有靈氣,于是花重金,請名師重點教導,而柳依依聰明靈巧,天資甚高,在各位師傅的悉心指導下,琴棋書畫、詩酒花茶樣樣精通,不僅歌喉婉轉、音色絕妙,舞姿更是曼妙絕倫,美不勝收。但凡達官貴人,來此一睹芳顏,聽她唱上一曲,或是有幸欣賞她輕盈婀娜的舞姿,絕大多數人,都會流連忘返,樂不思蜀。很多人,因此慕名而來,就為了一睹芳容,一親芳澤。漸漸地,柳依依也成了“煙雨樓”的招牌,成為“煙雨樓”老鸨的搖錢樹。
最近,很多慕柳依依之名而來的富商貴人們,很多時候卻乘興而來,掃興而歸。據說,柳依依最近和一位皇室顯貴打得火熱,只要這位皇室貴公子來到“煙雨樓”,柳依依定是全程相陪,其他人休想見上一面。不知情的人,暗地裏猜測,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有如此大的魅力,可以全程擁有“煙雨樓”花魁,而知情的人,都彼此心照不宣,這位可以獨享柳依依的貴人,自然是皇長子雲慕白。
每天天剛傍黑,“煙雨樓”每每從這個時候開始,便熱鬧起來。樓內莺歌燕舞、香氣缭缭,伴随着男子輕挑的吆喝聲,女子嬌柔的輕笑聲,好一派繁盛的景象。而這樣夜夜笙歌,酒醉深迷的繁華景象,往往持續到夜深。
在二樓北邊最裏面一間豪華套房內,此刻卻顯得有些靜谧。屋內大部分燈燭都已熄滅,唯裏間卧房床前的案幾上,燃着一對紅燭。主人似乎是有意将燭光弄得有些微茫、混沌,屋內的物件在燭光的映照下,隐約可見。但見窗邊的瓷盆中,種植着一株妖豔的牡丹,靠窗的桌子上,擺放着一張微黃的素娟,旁邊放着端硯,筆筒裏放着毛筆,處處顯示着房間的主人,通詩書懂文采。離擺放燭臺的案幾不遠,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粉色的紗帳,此刻在紗帳籠罩之下,一位絕色少女,正低眉垂首,面頰潮紅,半坐半躺于金絲銀被之上。
但見她淡掃娥眉,冰肌玉膚,綽約多逸态,輕盈不自持。少女輕啓朱唇,微微一笑,面上的紅暈散開,明眸輕輕一瞟,媚态百生,縱是何人,也奈何不了這妖媚一眼,無法自持。紗帳的正中央,坐着一俊美風流少年,少年應該是喝了酒,此刻正滿面紅暈,氣息微喘,望着近在咫尺的絕色少女,早已心旌搖曳,心猿意馬。
突然,女子睜大眼睛,望向少年身後,身子僵硬,一臉驚恐。少年有些掃興,随着她的目光,轉向身後,頓時大吃一驚,興致全無。
女子既害羞又窘迫,用被子将自己捂了個嚴嚴實實。少年穿好衣服,一臉嚴肅與不高興,他沉聲喝到:
“玉兒,你來此做甚?”
少年正是雲慕白,而床上的女子,自然是名燥全國的京城名媛柳依依。
此刻的石玉兒卻不慌不忙,睜着無辜的雙眼,好奇地看了看床上捂得嚴嚴實實的柳依依,一臉認真地看着雲慕白,問道:
“小白,你們在做什麽?”
“唔……這個……姑娘家問這許多做甚。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你娘親小時候沒教過你嗎?”
“娘親?……”石玉兒仔細想了想,好象自己就是一塊石頭吧,哪來的娘親,于是,茫然地搖了搖頭。
見石玉兒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雲慕白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
“你呢,趕緊回去,以後不要動不動就到處亂跑。我知道你有一些法力,到處跑跑走走不在話下,也沒人能奈何你,但如果你不聽話的話,就請你回我師伯那兒去,我不需要你在我身邊給我添亂子,明白嗎?”
見雲慕白不高興了,石玉兒也不敢造次了,嗫嚅道:
“我看你……這段時間總是不在宮中,經常喝得大醉後回宮,所以……就想看看,你到底在外面做甚……好吧,就算我看到了,也還是不明白你們在幹什麽……”
雲慕白有些窘迫,有些無奈,他心裏嘆了口氣,沉默半晌,無語道:
“好吧,什麽都別說了,現在,我們一起回去吧。”
自從之後,雲慕白還是常常出宮繼續風花雪月,只是很少醉酒而歸。
轉眼到了白霜離開凡世的忌日,每逢這個日子,雲天揚會提前處理好各項事務,早早到清漪殿憑吊一番,一個人在殿內靜靜呆上幾個時辰。
傍晚時分,雲天揚帶着幾個宮女太監,往清漪殿而來,到了門口,他示意後面的随從等候在門外,讓他只身一人進入。
他緩緩走進門內,撲面而來淡淡的桂花香,還是曾經熟悉的味道,只是物是人非,昔日熟悉的人兒,早也回不來了。宮中還是白霜在世時的擺設,自她薨逝之後,宮人大多已遣散分配至各宮中,唯留了幾個伶俐些的老宮人,進行一些日常的打掃與維護,每每到了白霜的忌日,僅留的幾個宮人知曉皇上要來,便早早知趣退下,留一方清靜之地,讓雲天揚獨處。
雲天揚緩緩走過院內的桂花樹,走進正殿,正殿內供着白霜的牌位,他點了幾支香燭,供于牌位前。信步走進內殿白霜的寝宮,宮內一切如舊,潔白輕盈的帳幔,簇新素雅的錦被。床的斜對面是一座玳瑁彩貝鑲嵌的梳妝臺,甚是華美無朋,絢麗奪目。梳妝臺兩邊的牆上分別挂着兩幅刺繡絲帛,一幅繡的牡丹花,一幅繡的荷花。雲天揚緩步走到梳妝臺前,梳妝臺上,銅鏡依舊,梳妝盒整齊地擺放在原處。他輕輕拿起梳妝臺上的一枚玉簪,細細打量。當年白霜在他懷中香消玉殒,撒手人寰,他順手從她頭上取下了這枚玉簪,放回了清漪殿。這枚玉簪,是當年他第一次寵幸她之後,送給她的禮物,她一直戴在頭上,盡管後來封妃後身份地位提升,得到了不少更為華貴珍稀的首飾,她也從來不曾取下這枚簪子。每每來此,看此這個暫子,就想起了兩人曾經如膠似漆的恩愛與情義。雲天揚癡癡地看着簪子,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一陣風吹過,他打了個冷噤,猛然清醒過來,環顧空蕩蕩的四周,他悲從心來,眼淚潸然而下,口中喃喃自語:
“霜兒,時間過得真快,你離開朕,竟已8年整。這8年來,朕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着你。直到失去了你,朕才知道……朕……朕真的錯了……其實,管你是人是妖,真的都不重要,你從來不曾害人,也不曾在宮中添過任何麻煩,還為朕生了個兒子,只要我們相親相愛,是人是妖又有何區別?你沒有錯……真的是朕錯了……”
雲天揚越想越後悔,越想越傷心,聲音哽咽:
“霜兒,朕曾答應過你,要善待我們的兒子,慕白今年已年方17,朕年歲一年年漸長,這幾年,實在沒有太多心力來處理這些事務,朕就想……找個合适的機會,立慕白為太子,好好培養他幾年,把身上的責任轉移給慕白,等朕空閑多些了,便多來看看你,陪陪你,你看這樣可好?”
房間內很靜,并無人回應,雲天揚黯然神傷了一陣子,将物品放回原處,仔細看了看四周,調整了一下情緒,低低道:
“霜兒,時間不早了,朕該回宮了,等朕有空了,再來看你。”
次日,雲天揚召見了雲慕白,一頓訓斥之後,将自己欲立他為太子的打算告訴了他。雲慕白表面諾諾,不敢拒絕,內心裏卻是一百個不情願,回到自己的住所,他還是悶悶不樂。接下來的幾天,雲慕白一反常态,居然足不出戶,也不出宮去浪蕩,而是把自己關在內室中,愁眉緊鎖,郁悶異常。
石玉兒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不明白為什麽雲慕白突然就這麽不開心了,不僅眉目不展,連食量也大減,她擔心這樣下去,對他身體不利。于是,她小腦袋開動起來,心想,究竟要怎樣做,才會令他開心呢?
石玉兒絞盡了腦汁,想來想去,感覺自己想的法子,都沒有把握。那麽,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她雙手托腮,眼睛骨碌碌轉着,不時還往內室瞧瞧,看雲慕白在幹啥,看到雲慕白靠在案幾旁邊,對着床幔發着呆。石玉兒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瞬間就有了主意。她樂得輕輕一拍手,頓時開心起來,想到便馬上去做。
晚上,雲慕白在床上輾轉,卻毫無睡意。宮人太監們,他早就打發休息去了。他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睛呆呆盯着床頂的紗幔,腦中一片空茫。
忽然,房門打開,一陣風吹了進來,接着,圍在床邊的紗帳被打開,随着“撲通”一聲輕響,一個物件被扔進了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