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是很久遠的事了,當年過得再艱難,如今回想起來,也都可以化作雲淡風輕的一笑了。
白瑁笑起來,很有些沒心沒肺的感覺:“很小的時候是吃了些苦的,那時候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找到個主人,哪怕那個主人很兇會打我,只要能保證每天喂我吃頓飯就好,我一定好好報答他,保證把他家的老鼠都抓空。”
這樣卑微的願望聽得扈栎格外心疼,連撫着長發的手都有些微不穩。
但白瑁顯然早已看開了,笑得很豁達:“後來沒多久,我就遇見下凡的紫帝了,就過上好日子了,每天吃得飽飽的,那時候我的願望就變了,我就覺得我要一輩子都在道觀裏混吃等死。
“但是,紫帝教會了我修行,我開了靈智後也知道一只活了十幾年的貓一直不死會引起人的恐慌,到時候倒黴的還是我,我就偷偷溜出了道觀,再沒回去過。那時,我就覺得我要好好修煉,一定也要相心塵子道長那樣得道成仙。
“我沒能成仙,但是變成了人,遇見了你妹妹,我們兩個在人世間游歷了幾年,過的日子也很逍遙,我就覺得也不用成仙了,天上的神仙太多了我這樣的小妖成了仙也是被各位前輩神仙欺壓的份,我在人間就不一樣了,人間能比得過我的很少,就這樣一天天的在人間閑晃也很不錯。”
白瑁突然停了一停,聲音也有些黯然:“再後來,就是你妹妹被殺,那時,我就想着只要她能活過來,要我怎樣做我都會去做的。”
“我妹妹會回來的。”扈栎輕撫着她的背,“如今又找到了她的內丹,妹妹她回歸指日可待了。”
“嗯,知道她一定能回來後,如今我已經改願望了。”白瑁壓下情緒,仍是笑吟吟地望着他,秋波含情,“我現在只要永遠跟你在一起。”
扈栎明白,她鋪墊了這麽多,就為了這最後一句。他眼中也是款款深情,他在她唇邊私語:“你真可人。能得你的心,是我之幸。”
“我一向都是很可人的,我是解語貓,最善解人意了。”白瑁的貓眼眯成了一條縫,笑得妩媚誘人。
扈栎吻住了她,在唇間流連,在頸間流連……
白瑁有些動情,緊緊抱住了他。吻漸漸地往下移來,上衣在不知不覺中被解開了,露出一段雪白,寒夜微涼立刻讓白瑁清醒了幾分,白瑁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了他,拉起了被子裹住自己,輕踢了他一腳:“不準碰我。”
扈栎有些受傷,心傷:“為什麽?”
“你從沒告訴過我別人是能看出來我們……我……”白瑁很羞惱,後半段話說不出口。
若不是今日去看了殷荔,母女倆個竊竊地聊了會兒,告訴了白瑁許多她從不知的事,她還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看穿了。
難怪那日狐後看她的眼神透着古怪,也不怪扈楓白日裏說她身上染了天狐氣息。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只狐貍。
若不是因為扈栎回來時不小心露了他的心事,那麽白瑁剛剛就跟他翻臉了。
扈栎明白她未盡之言,有些無語:“便是看不出來,他們知道我們住在一起還是能猜出來的。”
“那不一樣,他們猜是猜,沒有證據。我這樣天天出去被人看得清清楚楚,我……”白瑁嬌嗔,半是因為急半是因為羞,臉變得通紅,看着煞是可愛。
扈栎不得不安慰她:“也就是法力修為比你高的才能看出來。”
“我就是個小妖,現在出去随便撞上個都比我修為高。”白瑁覺得丢臉丢大發了,又踹了他一腳,嗔道,“我不要臉啊?”
扈栎放開她,嘆氣:“好。”說着,他吻了吻她的雙頰,翻身躺在她身邊摟住她:“你這張貓臉比較重要。”
他這般好說話,白瑁觑着他的神色又有些心軟,躺在他懷中不安的動了動:“等我們回了凡間,我便随你。”
反正扈析和貂兒應該是看不出來的。
“別動。”小貓就是這點不好,經常做些撩人而不自知的事,扈栎抱住了人,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去了凡間,靈氣不足,你修為不會像這樣迅速提升了。”
雙修對白瑁修行而言确實是有極大幫助的。
“是有些可惜。”白瑁有些心動。
聽出了她的松動,扈栎的心立刻有些活動:“你難道不歡愉嗎?”
白瑁直接将頭埋了起來,哼了個含糊的音算是回答:“嗯。”
“那為什麽要在意別人的目光?反正猜到和看出都是一樣的。你這樣得了面子,失了裏子,得不償失。”
“嗯……你的尾。”白瑁動了下,貼近了他:“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你的,才這樣容易被你蠱惑。”
絨絨的尾是閨房之樂,這便是同意了。
九尾散開,溫柔地撫摸着身下的小貓。扈栎想起了東華帝君的一句話,輕笑着吮她的耳垂:“說不定你上輩子也是愛我的,所以才這樣。”
白瑁的頭一偏,在他臂上輕咬了一口,微喘着反駁:“怎麽可能?這也太沒創意了,兩輩子都載在同一個人手裏。我上輩子一定是喜歡一只白貓,所以這輩子就投胎做了白貓。”
“為什麽不能是白狐呢?”
“然後就又是你,是嗎?”白瑁閉上眼,緊緊摟住他的爪子順手在他背上撓了一下,留下五道極淺的指印,嘟囔,“你想得真美!”
是很美……
雲收雨歇之後的白瑁向來有些昏昏欲睡,但,在沉進夢鄉之前,白瑁還不忘問了最後個問題:“這般一次,我身上的天狐氣息需要多久才能散啊?”
扈栎理着她散在枕上的長發:“三五天而已,只要你将這些靈力徹底化為己用即可。”
白瑁困得睜不開眼了,憑着本能抱住了一條毛絨絨的尾挨着扈栎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睡了,最後嘆:“這樣啊……我豈不是永遠都散不去,都怪……”
話語最後已經含混不清了,未完白瑁已經徹底睡了,所以她并沒有聽見扈栎也跟着嘆:“你若是能勘破心結,便能更快。”
扈栎看着已經熟睡的小貓,小貓似乎正在美夢中,貼着尾的臉蹭着絨絨的毛露出滿足的微笑。他的心中也是一片柔軟,慢慢伸手探向她的丹田。
丹田內靈力充沛,有一枚滾圓的妖丹正懸在靈力正中勻速地旋轉着,不緊不慢,一點點地将靈力吸收入內。随着靈力環繞吸收,這枚妖丹愈發顯得滾圓致密,光華照人。
千年前的殺局對于扈櫻和白瑁而言都是一個劫,不同的是,扈櫻歷劫失敗身死,而白瑁仍身在劫中尚未掙脫。
但是,既然扈櫻幾十年後就會回歸,總不過是幾十年,這個劫便要結束了。
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盡力提煉她的修為。若她能自己勘破心結便是最好;若是不能,幾十年後在助她強行突破心劫時越精純的修為對她越有利。
心境穩,才能更上層樓。
翌日。
扈楓起了個大早,剛出了客房門就看見二哥正站在院中,似是在冥想又似是望着蟠桃樹出神而已。他好奇地走到二哥身邊,也看向蟠桃樹。
蟠桃樹并無甚特別,蟠桃早已成熟被摘下了,如今也不過是一樹碧油油的繁葉,連個小花苞都看不見。
扈栎在弟弟一腳跨出門時就察覺了,見他站到身邊随口關心了一句:“睡得不慣嗎?起的怎麽早?”
作為天天浪在外面、長期居無定所的人,認床是不可能的。扈楓屬于到哪兒都能倒頭便睡的那種主。聽了二哥的問話,他回:“沒有,就是這裏太無聊了,睡得早了自然起得早。”以前無聊還能跟美人聊個天、調個情之類,可這個院中唯一的美人是屬于二哥的,他便只能早睡早起了。想到這裏,他看着二哥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二哥,你怎麽起得這麽早?難道昨晚……”
話未說完,扈楓就覺得頭上一疼,被無形的手重重地敲了一下。
“二哥,不帶你這樣欺負親弟弟的啊,你……”他捂住頭,怪聲怪氣地叫喚着,在看見扈栎撇過來的冷淡眼神時及時改了口,“你們今天就是要出去也不用這麽早起吧?你不是該多休息休息嗎?”話到最後,他到底還是改不了油嘴滑舌的習慣,眼睛眉毛邪氣地擠了一擠,說了句頗有深意的話。
“我一向起得早,習慣了。”扈栎似笑非笑地看着扈楓,“你們一個個閉關的閉關,逃家的逃家,所有的俗務都是我來管着,能不早些起嗎?”
扈楓立刻蔫了,揉着頭的手改為撓了撓後腦勺,陪笑:“二哥,你能者多勞。”
“現在不想多勞了,等把佘家和蛟族的事了了,你必須接手。”
扈栎對白瑁能自我開解心結并不樂觀。原本是想抓扈析的壯丁,交部分事物給扈析做的,既然扈楓撞上槍口了,他不介意兩個一齊抓了,剛好自己可以完全空出時間來,幾十年的時間陪她,到時破劫的把握更大些。
扈楓垮下臉來:“二哥,我就知道遇見你不會有什麽好事,昨天就被你封了法力被迫跟你回塗山也就罷了,你現在這架勢是準備判我終身監/禁啊?”
“對。”扈栎毫不客氣地答複後,單方面結束談話,往屋內走去。
扈楓追着二哥到了門口:“二哥,二哥,這事兒,我們再商量商量好不好?”
扈栎停下腳步,問:“你要跟我進去?”
語氣頗有些危險。
這哪敢啊?
那可是小二嫂的閨房,他站在門口就能聞到一股隐約的旖旎味道,現在還不知裏面是怎樣的香豔風光。
扈楓讪讪地停下,搓了搓手,唉聲嘆氣地掉轉頭,坐在了小院中的石凳上。
等白瑁跟扈栎一起出門時,扈楓還坐在那石凳上一聲聲的嘆氣。見兩人出來,那嘆氣聲一聲比一聲高,嘆得一波三折,峰回路轉,頗成曲調。
白瑁終于被成功地吸引了注意力:“他這是怎麽了?”
“傷春悲秋,不用管他。”扈栎攬着白瑁毫不留情地走了。
扈楓望着空無人煙的小院,打了個嗝,咽回未出口的嘆息。
二哥太無情。
扈楓很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