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瑁這一覺睡了足足一天,等她醒來時已到了萬家燈火的時刻了。
窗簾将屋外那點微弱的光線擋得嚴嚴實實,屋內是一片漆黑。
但這影響不了身為貓妖的白瑁,她将這卧室看得清清楚楚。
扈栎早已起身出去了,如今這時刻卧室內只有白瑁一人。她躺在床上想了會兒心事,将睡前得知的心劫又想了一遍,覺得這事既是命定會來的,擔不擔憂也無濟于事,倒不如不想。而且既然扈栎說了逼不得已時能強行帶她出來,不過就是重傷而已。傷不傷的,她是真的無所謂,她也受過傷,不過是多将養些時日。
她将那句“守不住元神而亡”忽略得幹幹淨淨。
她只記住了扈栎會幫她。
想到此處,她的眉眼間都是被寵溺的甜蜜笑意。她翻了個身,趴在枕上賴了會兒床,又懶洋洋地滾了幾圈後才懶洋洋地起床。
扈栎進來時正看見白瑁在床上打滾的模樣,那慵懶的勁兒完美地诠釋了這是一只貓,是只會在有充足安全感的情況下向人打滾撒嬌的貓。扈栎無聲地笑起來。
白瑁終于坐起身來時就看見正笑着的扈栎。她捂住臉惡人先告狀:“你進來時怎麽都不出聲啊?想吓死我啊。”
扈栎明智地沒有接話,只做什麽都沒見着,笑:“醒了?剛好開飯了,一起下去吃飯吧。”
自己在他面前丢臉的事沒少做過,這樣孩子氣的打滾相對而言還不是最腦殘的,白瑁放棄挽救自己的形象了,放開捂臉的手,嘟着嘴滿臉不快地趿着毛茸茸的粉色兔耳朵拖鞋往衛生間走去。
她要去用冷水洗個臉,清醒清醒。
冰冰涼涼的水激在臉上,睡得有些糊塗的腦子瞬間恢複了清明。白瑁關心起簡可的事來:“有什麽好消息嗎?”
一滴水珠挂在她的睫毛上,随着她說話眨眼的動作這滴水珠從睫毛上滴落下來,反射出晶瑩的七彩光芒。
扈栎從櫃子裏找了條新毛巾遞給她擦臉:“暫時還沒什麽消息。不過今天下午,我從塗山調的人到了,我也已經讓他們去查了。”
白瑁接了毛巾敷在臉上擦着,聲音隔着毛巾透出來:“你上次說要調幾個善于追蹤的人來的,是他們嗎?”
“是。算來已是多年不出山幹活的幾位妖仙,這次被我強請出來了。”
白瑁擦臉的手停了片刻,驚嘆塗山的深厚底蘊,說調妖就調妖,說調仙就調仙。她好奇地打探:“他們這麽厲害,成仙前原形是什麽啊?”
“狼。”
白瑁的手抖了一下,打了個哆嗦,毛巾差點兒掉下地。
扈栎接了毛巾,問:“你怕狼?”
“确切地說,我怕狼群。”白瑁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俗語有雲‘猛虎架不住群狼’,何況我就是只小貓。”
扈栎放了毛巾,幫白瑁散了頭發,為她梳發安撫她:“他們已經是仙了,早已脫了狼的殺性。你看見他們是只會覺得仙風道骨,脫塵不俗。”
白瑁給自己簡單的紮了個馬尾,望着鏡中的扈栎:“嗯,我明白,就是有些心理陰影。我在還沒能化成人形時,有一次在山下的平原上遇到過一只小狼,大概六七個月大吧。它想吃我,我當然不讓他吃了,把他給狠撓了一頓,撓得它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結果就引來了狼群,被它們追殺了好久。我好容易逃進山林,爬上樹,它們就在樹下圍着我,僵持了好多天,幸好我那時已經有些本事了,不吃不喝的跟它們耗耐心耗體力,若是普通貓估計就被活活餓死掉下去了。”
扈栎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有些疼。他摸了摸她的頭:“以後不會再遇到這樣的事了。”
“所以後來我吸取教訓,遠遠地看見狼都是繞着走的。”白瑁轉過身望着他笑:“狼的耐性和追蹤能力是真的好,我想你這回調來的那幾位散仙一定能救回簡可的。”
到了半夜,白老爹訓練的那只鼠王率先傳回了消息。
這些統治了整個陸地各個陰暗角落的住客們被調動起來,消息順着它們特有的渠道迅速散布開。有着恐怖數量的它們,眨着一雙雙小眼睛蹲在隐蔽處向各處張望打探,同時也回憶近幾天內的所見所聞。
各式的消息彙總到鼠王處,鼠王仗着開啓了靈智的小腦袋,從這龐雜的消息中挑出了幾處最有可能的地方,趁着夜深人靜提心吊膽地溜進了盛世帝景。
如今的盛世帝境內妖、神極多,小小的鼠王避過了小區保安們,卻沒能避過已經警戒萬分的各妖、神,沒多久就被捉住了。
動物特有的直覺告訴這只鼠王這附近的人他都是惹不起的,他只能“吱吱”叫喚着将自己的來意道明了。
好在這件事扈栎早有吩咐,最初捉住鼠王的下屬一層層的上報上去後,可憐的鼠王就這樣被倒提着尾巴拎來拎去換了幾手後,終于遇見了一個将他小心捧在掌心的好心人。
扈栎按下了想起身的白瑁,在書房內親自見了這只鼠王。
被倒提得差點兒吐出隔夜飯的鼠王第一次進入處處都透着仙力威壓的場所,它雖不明所以,但本能的感到害怕。剛被人輕輕放在地上,它就一個骨碌得趴在地上不敢擡頭。
扈栎低頭瞧着在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鼠王,指尖動了動。
鼠王只覺得自己被一團無形的物體裹住,慢慢地升起了,直升得與扈栎一樣高後才停在了半空中。
“說吧。”
雖然扈栎的聲音很平和,但鼠王卻已經被剛剛的陣仗吓破了膽了。一雙小眼睛眨都不敢眨,它急急忙忙地将這幾日內發現的幾處地點都說了。
這幾處地點雖然分散,但根據時間順序能清晰地勾勒出幾條從君山轉移出去的路線,顯然是有可信度的。
扈栎和聲細語地表揚了鼠王:“做得很好。”
鼠王聽得美滋滋的,正要表态自己堅決聽從一切指揮時,只見眼前這男人屈指一彈。一道微不可見的靈力瞬間彈進了這只碩鼠的三角腦袋中。
腦中“嗡”的一聲,片刻後,鼠王只覺得自己似乎視覺更清晰,聽覺也更靈敏了。它晃着頭聽見面前這個坐着的男人平和的聲音中帶了些許笑意:“這是獎賞。”
鼠王知道自己又得了新機緣,忙抱起兩只前爪就要道謝。
扈栎止住了鼠王的行禮,喊了個下屬将這只碩鼠親自送出了盛世帝景。扈栎将記下來的幾個地址交給下屬,交代了後續後回了卧室。
白瑁雖被扈栎按下了,但是到底是睡不着了,翻來覆去地在床上幾次翻身後,她幹脆坐起了身,倚在床邊。
扈栎回卧室時就見到了這樣一幅場景。雖然沒開燈,卧室內漆黑一片,但白瑁卻坐在那兒睜大了眼睛瞧着門口,見扈栎進來立刻就打開了頭頂的筒燈。
室內亮起了朦胧的暖光。
“讓你繼續睡的呢。”扈栎摸了摸她的頭。
“睡不着。”白瑁坦白,她急切地想知道結果,“它帶來的消息有用嗎?”
扈栎抱住她一起躺下,道:“看上去是有可信度的,我讓人去核實了。我們現在已經有了許多線索了,我估計這一兩天內就能出結果了,別擔心。”
頭頂的光線将白瑁的長睫毛投射下一小片密密的陰影,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你說他們抓住簡可是為了逼你放人,可是,怎麽到現在還沒聯系你啊?是不是C州那邊,他們已經将人都救出來了,簡可沒有利用價值了?”
“沒有,那三條蛇還被關在看守所內不能動彈。”扈栎吻了吻她的額,“他估計想讓我們坐卧不安、驚惶失措,這樣談判的時候他才能争取更大的利益。現在,就看誰先沉不住氣,誰會惶惶不安了。”
白瑁有些失魂落魄地“哦”了一聲。
扈栎關了燈,将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脖頸間,擁住她:“睡吧,養足了精神才有氣力去救簡可。”
翌日,消息陸陸續續地傳回來了。
陸秋秋失蹤時出現的那個外賣員的行進路線被找到了,确認了他出了陸秋秋所居小區之後就搭乘了往南的火車,目的地正是本市西面的臨市。
C州看守所外圍的小妖在毫不留情地殺了三批後,再無動靜,想來佘家老太爺手上也已經無妖可用了。
鼠王提供的幾處地址在一一驗證後,終于确定下一處地方。
不久後,那幾位被扈栎特意強請出來的妖仙找到了杜濟民臨死之地,又順着這條線索聞着氣味也找到了一處地方。
這兩隊人事前沒有特意通消息,但是找到的地方卻是同一處,基本就确定了。
那是距離出事地點有一百多裏的一片深山老林中,在這片山林裏有一棟小屋,原是守山人的屋子,但如今,守山人卻不見了,不知是過年回了家,還是已經遇害了。
如今這棟小屋周圍布置了許多粗淺的陣法,也能時不時地見到幾個小妖如臨大敵般的四處巡邏。
“他倒是深谙‘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之精髓。”扈栎瞧着彙總上來的消息,冷笑一聲:“讓人看好了那座小屋,別打草驚蛇,但也不能放一個人出去。”
盛世帝景的保安們覺得今日很有些說不出的異樣,從盛世帝景內接連開出了許多輛車,似乎比平日的數量要多了些。
白瑁安靜地坐在車內,看着扈栎将一項項指令分派下去,聽着他安排在盛世帝景仍然大布迷陣,聽着他指揮着人将那棟守山人的小屋暗地裏圍得水洩不通。
扈栎在放下手機前的最後一項命令是給唐雨的,讓他放下手裏之事迅速趕去目的地。
白瑁的心跳得很快,望着終于有些空閑的扈栎尋求保證:“簡可,她會沒事的吧?”
“沒事,有事的話,七爺那邊早就會給我消息了。”扈栎抱住她安慰着。
汽車風馳電掣般向西駛去,車外的景物化成線迅速的後退。
白瑁覺得眼睛有些花,根本看不清車窗外的任何事物。
車內一片安靜,這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破這安靜。扈栎的手機響了,是一串從未見過的號碼。
作者有話要說:
周三休息,周四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