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任光明神的隕落 — 第 7 章 一場鬧劇

一場鬧劇 “大人息怒。”厄蘭德和事佬似的開口。“普瑞斯特大人,我們暫且容忍他一下,您不是還要聽他的供詞麽?如果把他的嘴封起來,那豈不是連話都說不了嗎?我的上帝…

一場鬧劇

“大人息怒。”厄蘭德和事佬似的開口。“普瑞斯特大人,我們暫且容忍他一下,您不是還要聽他的供詞麽?如果把他的嘴封起來,那豈不是連話都說不了嗎?我的上帝,看在他已經醉得頭腦不清的份上,大人您就饒了他了吧。不過您放心,從現在開始,我來看住他的嘴,保管他不再亂說話。”

“對!不再亂說話!”莊科立即大聲重複,厄蘭德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米瑟瑞沒好氣地睨了莊科一眼,注意力重新回到酒保身上。“你剛剛說叫什麽名字?”

“回大人的話,巴坦德。”

“哦。”米瑟瑞面色稍稍和緩,“巴坦德,你在這位客人的酒裏摻水,卻以原價賣給他,這屬于侵犯了客人的合法權益,除此之外,你還犯了其他的事沒有?”

“回大人,沒有。非但沒有,連您剛剛說的那一點小罪過都是子虛烏有!您瞧瞧這位莊科先生,他現在喝得這樣爛醉如泥,走路都跌跌撞撞,這像話麽?不怕實話告訴您,我往酒裏摻水,并不是為了賺那一點兒摳搜錢,說句狂妄的話,我巴坦德大爺還不至于沒出息到這地步,之所以往他的酒裏摻水,是想辦法讓他少喝一點咧!”

米瑟瑞和普瑞斯特同時用懷疑的目光看着他,莊科這時笑哈哈地嚷道:“對,他都是為了我好呵呵呵。”

厄蘭德連忙再次捂住莊科的嘴。“我的好先生喲,才給您放開一會兒,您又說起話來了。”

巴坦德聽到莊科主動承認,像是找到了靠山似的嚷起來。“聽到了吧,我可是一點罪都沒有吶!現在該輪到審莊科先生了。”

“知道了。”普瑞斯特厭惡地看了巴坦德一眼,大概在聽到這個人自稱“大爺”的時候,他對這酒保的好脾氣就消耗光了。“既然你沒有罪,那從這個法庭出去。來人!給他帶出去。”

“慢、慢着——”巴坦德伸出一只手。“大人,請您別急,待會審莊科先生的時候還用得着我吶!莊科先生,您快說呀,您為什麽會被抓到這兒?”

“唔唔唔唔唔……”

“厄蘭德,把捂住他的手松開。”米瑟瑞看起來有些心累。

厄蘭德沒有收回手,而是低頭彎腰。“大人,沒有您的命令,我不敢這麽做。”

“我這不是已經命令你了嗎?”

“不是的,大人,您只讓我松開他,但沒說那就是命令。一個人在世界上總有兩重身份,一重是他自己,一重是他的職業。在第一重上,您和我、和其他人,除了外表上略有不同,本質上是一樣的,這一點奠定了我們該彼此尊重的基礎,你有請求我的權利,我也有拒絕您的權利。但是在第二重上,作為光明城的資深大臣,您自然可以命令我,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官差,無法違抗您的命令。”

米瑟瑞兩道眉毛倒豎起來。“我以資深老臣的身份命令你松開他。”

“是作為光明神大人的臣子呢?還是作為攝政大人的臣子?”

“這又有什麽關系!”米瑟瑞瞄了普瑞斯特一眼,回頭聲色俱厲地看向厄蘭德。“無論哪一個,我的地位都遠遠高于你。該死的!難不成要攝政大人親自吩咐你才行?”

“不敢不敢。”厄蘭德把手從莊科臉上拿開。

莊科立即松了一口氣。“感謝上帝,我可算能自由說話了!”

“你簡單交代一下自己的罪行吧,不要再像剛才自我介紹時那樣啰嗦。”

“遵命,大人。我只有一句話,那就是——我沒罪。”

“嘿!您都醉成這樣了,還敢說自己沒醉呢!”巴坦德兩手叉着腰,在莊科身邊走了一圈。“唉!世界上的醉鬼果然都一副德行,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喝醉了,偏偏他們自己覺得很清醒。也許在這些醉鬼眼裏,我們這些清醒的人反倒喝得神智颠倒呢!酒不醉人人自醉,莊周曉夢迷蝴蝶,到底是我夢到了蝴蝶呢,還是蝴蝶夢到了我?”

“閉嘴。”普瑞斯特徹底沒耐性了。“一個官差、一個酒保和一個醉漢,你們三個可真會說胡話。那個人說他沒有犯罪,這個人倒好,說他已經喝醉。照這樣審下去,十天半個月也審不出結果來。米瑟瑞,這裏就交給你,我先走了。如果他們遲遲不招供,不用對他們客氣,直接打一頓,那樣他們就老實了。好了,陪審官們,我走了,再會。”

普瑞斯特甩着袍子大搖大擺地走了,剩下十二個陪審員面面相觑,堂下的法學生們也陸續站起來,跟在他後面一起踏出法庭大門。

巴坦德倒是絲毫不受影響。“哈哈哈,原來是我誤會了,莊科先生,您繼續。”

“我已經說完了。”

“怎麽會呢?莊科先生,你還有罪行沒交代吶!”

“胡說!”

“我怎麽胡說了?”

“你說我還有罪行,這不是胡說是什麽!”

“莊科先生——”

“停!”米瑟瑞打斷他們的争吵。“巴坦德,你既然說莊科先生有罪,他又堅決不承認,那麽你自己揭發他吧,我作為資深老臣命令你揭發他。”

“好的,大人。”巴坦德對所有人一揖。“莊科先生犯了偷盜罪,他偷拿了我的書。”

“他說的是真的嗎?”米瑟瑞問莊科。

莊科搖頭。“簡直是信口雌黃!”

“那您敢不敢把手伸進您的衣服口袋。”巴坦德站得筆直。

莊科低頭,看向衣袋裏的書本一角。“這…這不叫偷!讀書人的事,怎麽能說是偷呢……”

“哈哈哈。”巴坦德大笑三聲。“看!他承認了。不過不要緊,各位,我現在以書本主人的名義,将這本書送給他,如此一來他也不算犯罪了!”

“你們簡直亂來!”米瑟瑞一掌拍在桌子上。“既然都沒有罪,厄蘭德,你把他們抓過來幹什麽?”

厄蘭德把巴坦德和莊科拉到身後。“大人,這件事說來話長。今天我在回音之街閑逛——是的,大人,您沒有聽錯,我沒有工作可做,只能在大街上閑逛,因為牢獄裏已經沒有适合我做的差事了,現在只有那些心狠手辣、阿谀奉承的獄吏才能得到重用,不過捷勒獄官是個例外。——我在回音之街閑逛,竟然看到兩個大人在欺負小孩子。”

“就是你身後這兩個?”

“是的,主要是莊科先生,巴坦德算是他的幫兇。”

“哎呀!”莊科醉醺醺地擺了擺手。“那怎麽能說是欺負呢?幾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小乞丐從街角來找我要錢,嘿!我的錢都被家裏的娘們兒管着呢,身上一分都沒有啦,全都買了酒。那幾個小屁孩不信,非要翻我的兜,什麽都找不到,又來搶我的酒喝,這怎麽可以?我沒辦法,就只能說考考他們。”

“确實是這樣,大人。”巴坦德在一旁幫莊科搭腔。

厄蘭德道:“考一考是沒問題,可是你為什麽要問他們那麽複雜的東西,簡直誠心為難小孩子嘛。”

米瑟瑞于是問莊科:“你考了那些孩子什麽?”

莊科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一圈。“就是問他們知不知道茴香豆的‘茴’字怎麽寫。”

“這有何難?一個草頭,加上來回的‘回’,不就成了?”米瑟瑞對厄蘭德皺眉。

厄蘭德苦笑。“大人您有所不知,這家夥後來又說,‘回’字有四種寫法,除非都答出來,不然還是不給他們酒喝。”

米瑟瑞的眉頭擰得更緊了。“四種寫法?”

“是的。”莊科醉得七葷八素的臉上隐約能看出得意。“古語的起源中詳細記載了四種,那些小家夥們答不出來,最後直接耍賴地哇哇大哭,嚎啕的哭聲就把這位官差吸引過來了。”

“是的,米瑟瑞大人,那樣撕心裂肺的場面,我巴坦德作為酒保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嘞。厄蘭德大人想必也是沒見過世面,才會把我們抓到法庭上來,是不是啊,厄蘭德大人?”

厄蘭德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米瑟瑞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似的對這三個人道:“事情的原委都搞清楚了,你們三人都無罪釋放,趕緊走吧!”

堂下一位留下來的法學生驀地舉起手。“可是,米瑟瑞大人、在座所有的陪審官大人,原諒我的唐突,我還有話要說。”

米瑟瑞看他面生,有些想置之不理,倒是西尼爾好心地接了一句:“你說吧,小夥子。”

“我想請問——如果把‘法律’和‘人情’放在天平的兩端,到底哪一邊重哪那一邊輕呢?剛才普瑞斯特大人審理阿锊司先生案件的過程,讓我學會了‘法不容情’的道理;可是現在巴坦德先生和莊科先生的案件經過,我細細想來,卻發現有些罪行可以由‘人情’一概而過、互相抵消。實話實說,西尼爾長老,晚輩有些迷惑了,請前輩為我稍加指點。”

西尼爾看了看米瑟瑞,又看了看另外十一位陪審官。“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就告訴你答案吧,不過,年輕人,你叫什麽名字?”

“回您的話,我叫諾裏基。”

“好名字。”西尼爾緩緩地撫了撫胡子。“法律和人情放在天平的兩端,就算再聰明的法官也裁斷不了它們的勝負,但這并不是說兩者裏面不存在勝負。——關鍵在于權力,權力站在哪一邊,哪一邊就贏了,這就是世界的另一種真理,你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諾裏基愣了一下。

西尼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轉身和衆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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