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鐵柔來到前堂的時候,李銘兒同秦鐵冥已經吃過早飯了,見她過來,李銘兒連忙道:“小柔姐姐,今日天氣好,我們出去走走可好?”
秦鐵冥立刻道:“你又要出去惹麻煩,我都說了這裏已經臨近江南,江湖人衆多,最不安全……”
“哎呀,你羅裏吧嗦的……”李銘兒皺着眉,“真是煩死了。”
若是往日,秦鐵柔一定又要上前勸架,可是如今,她卻越看他二人越覺得古怪,哥哥雖然是在指責李銘兒,可是言語間又分明是關心,自己常常自認聰明,竟然一直也沒聽出來。若是這樣說來,之前哥哥要李銘兒走,或許是真的因為怕她路上出意外……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更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小柔姐姐,你怎麽了……”李銘兒的手在她眼前晃晃,她連忙回過神來,笑道:“沒事,還是有點困罷了,怎麽,七哥不在麽,你怎麽來找我。”
“七哥他去找裴姐姐了,她昨天住在鋪子裏,好像那邊有點事情,七哥比我起得還早,早過去看了。小榛子他還在睡懶覺,就是不肯起,”她晃晃秦鐵柔的胳膊道:“小柔姐姐,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秦鐵冥擋過來,強硬道。
“你幹什麽啦,我叫小柔姐姐一起出去,你為什麽老要阻攔。”
“你這麽倒黴,我怕小柔和你一起出去會遭殃。”秦鐵冥望着李銘兒,絲毫也不退讓。
“不要緊,我陪她二人去就是了。”清冽的男聲傳來,說話的人竟然是展顏,只見他一身青衣,頭戴綸巾,輕搖折扇,端的是個俊俏書生,風流倜傥,頗有魏晉遺風。秦鐵冥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訝道:“你……你為何……”
展顏勾唇一笑,道:“怎的,秦兄若是不放心,大可一起去。”
李銘兒已是笑道:“太好了,展大俠,你肯陪我去,我和小柔姐姐就安全了。”秦鐵柔和哥哥交換一個眼神,兩人皆是不明白展顏此舉是何意。李銘兒兀自歡喜,又向秦鐵柔道:“小柔姐姐,展大俠肯陪我們同去,我們走吧!”
秦鐵冥皺眉道:“既然如此,我也同去。”
李銘兒沒好氣道:“你幹嘛陰魂不散老纏着我啊。”
“你少臭美!我是怕展兄一個人應付不過來,想要去看着小柔。”
秦鐵柔見他二人又吵起來,連忙道:“好了好了,哥,你和我們一起去吧。”李銘兒聞言,瞪了秦鐵冥一眼,咕哝了句“掃興”,便挽着秦鐵柔往外走。哪想剛走到門口,就見何薇薇怯怯站在那裏,她小心翼翼卻是鼓足勇氣道:“小柔姐姐,銘姑娘,你們是要出去嗎?我想,我對這裏比較熟,可以帶你們逛逛。”
秦鐵冥正要拒絕,李銘兒卻已經滿口答應下來:“真的啊!那太好了!有你做向導,我們也不至于暈頭轉向找不到地方。”說着拉起她向外走去。
大街上,李銘兒三人皆是貌美如花的女子,引得路人頻頻側目,奈何三美身後還有兩個一看就不是簡單角色的男人,因而一路上過來倒是太平。何薇薇明着是帶路,暗裏卻是觀察秦鐵冥和李銘兒。然而這兩人好似真的很不對付,一路上盡是冷眼相向。而展顏雖是說要陪李銘兒逛街,卻又心不在焉,只是四下打探;秦鐵柔自從聽了何薇薇的話,心中疑慮頗深,對于逛街也不甚上心。這樣看來,幾個人當中,唯一沉浸在新世界樂趣中的,好似也只有李銘兒而已。
李銘兒沒有他們這麽多心思,眼見那邊有賣泥人的,不管不顧地就要沖過去。湊巧她旁邊的一個女孩正在吃糖葫蘆,不留神腳下一絆,那糖葫蘆的簽子竟沖着李銘兒就去了。
秦鐵冥大驚,忙道:“小心!”說着已經是拉住李銘兒向後一帶,叫她避開了那個簽子。李銘兒一下子撞到他懷裏,埋怨道:“哎呀,你輕點,弄痛我了。”
秦鐵冥情急之下竟忘了松手,皺眉道:“你走路看着點好不好,總是沒頭沒腦的!這裏是大街上,不比你在宮裏,要是我不拉住你,你一定會被那簽子紮到。”
李銘兒頗不以為然:“我剛才已經看到了啊,我自己就能躲開了,倒是你拉我,吓了我一跳。”
“算了,你這女人一向是狼心狗肺,讓你吃一次虧才知道感激別人。”
“你……你說我狼心狗肺?秦鐵冥,你好大的膽子!敢這樣說我!”
“你本來就是狼心狗肺,我為何不能這樣說你!”
“因為……因為……你真粗俗!”李銘兒差點就要将公主的身份搬出來,又被她硬生生忍了回去。兩人在這裏争吵,那邊卻有一女子大叫道:“讓開,讓開!”秦鐵冥連忙将李銘兒護到一旁,那女子慌慌張張地自他們中間穿了過去,後面還有幾個人面色不善,緊緊跟随。
“诶?怎麽回事?”李銘兒話音剛落,只覺眼前青衣一飄,展顏已經施展輕功跟了過去。秦鐵冥見展顏離開了,自己身邊又只有三個弱女子,連忙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回去。”
這邊展顏施展輕功,如燕子銜水,幾個起落,已經攔在了追捕的人前面。為首的人見他攔路,喝道:“你這小子,快點讓開,否則休怪我們不留情面。”
展顏笑道:“不好意思,你們追的人,也是我要找的人。我還沒殺了她,怎麽能輪得到你們動手。”
“小子,那個女人是我們教中叛徒,你莫要再阻攔,否則我們連你一起殺掉!”
“哦?你試試?”展顏說着,長劍出鞘,一抖劍花,已是出招。那幾個人也不是等閑之輩,應聲出招。他們仗着人多,想要繞過展顏再去追那女人,誰知展顏的動作極快,一邊用劍禦敵,劍穗左右甩打,竟将那欲意繞行的兩人逼退了回去。為首者道:“你這書生,好歹毒的劍法,你到底是誰?”
“小生展顏,江湖人稱嗜血書生。”
“原來是你……”為首者皺眉道,“也罷,今日算我們栽了,我們走。”
“等等,”展顏目光冷然,如豹如炬,“我既已拔劍,你還走得了麽?”
“你……”為首那人還未來得及說話,眼前劍光一閃,已被他割了喉管,剩下的人吓得不輕,正要逃走,展顏卻出劍快如閃電,十步一人,全都處理幹淨。他舔去劍上的血跡,皺眉道:“真難喝。”
他收起劍來,起身除去那些人身上的衣服,果然人人身上都有一朵蓮花烙印,深入肌理。展顏又在那頭人身上搜了搜,找出一本小小的冊子并一個紅色的小牌來,他掃了一遍冊子扔到一邊,默默道:“紅蓮教……”他情知那女人已經追不上,因而也不去費力,收起那小牌子離開了。
他走出小巷,已經不見了秦鐵冥一行人的蹤影。而這邊,李銘兒跟在秦鐵冥身後,跑得氣喘籲籲,她連連擺手道:“喂,我……我不行了,真的是走不動了。”
秦鐵冥見狀回頭道:“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山莊了。”李銘兒嘆口氣,咬咬牙,正要繼續走,卻覺得胸口一陣劇痛襲來,她登時皺成一團,臉色煞白:“我……我胸口又疼了……”
秦鐵冥見狀,連忙上前來抱起她,急道:“你堅持一下,我馬上帶你回山莊!”李銘兒滿臉冷汗,抓着他的衣襟道:“藥……快給我藥……”
秦鐵柔連忙道:“哥,你快帶銘姑娘回山莊,藥在小榛子那裏,我和薇薇都還好,你不用管我們。”她正說着,展顏已經趕了過來。秦鐵冥松了口氣,道:“如此甚好,我先走一步。”
何薇薇目露悲戚,還想挽留他,秦鐵冥已經施展輕功離開了。秦鐵柔知道她在想什麽,安慰道:“薇薇,銘姑娘身體不好,我們還是救人為重。”
何薇薇垂着頭,好似極為難過,又無法多言,只得默默和秦鐵柔一同回去。秦鐵冥将李銘兒一抱回山莊,也顧不得一群人上來詢問,直直奔向小榛子的房間。小榛子還在睡覺,一聽公主病發,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手忙腳亂地為她找出藥來吃下,秦鐵冥将李銘兒抱到床上,接過藥來喂進她嘴裏。那藥丸在李銘兒嘴裏含了許久,才見她慢慢吞下。秦鐵冥這才将她緩緩放在床上,起身站到一旁。小榛子連忙過來拉住李銘兒的手,疊聲道:“主子,主子,你可別吓我。”
李銘兒緩緩睜眼道:“小榛子,我又心口痛了啊,這真不是個好兆頭,我怕是活不久了。”
秦鐵冥聞言立刻道:“你為何這樣說?什麽叫活不久了?”
李銘兒別過臉道:“我死了,你才高興呢。”
“誰說的,我何時這樣想過。”秦鐵冥上前兩步,急道:“我雖要攆你走,卻還不是為你好……”
李銘兒見他說話的神情和以往大不相同,心中不知為何“砰砰”直跳,臉上已經紅了,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好半天,她才低低罵了句:“傻子。”這一句話溫柔缱眷,似嗔非嗔,似怒非怒,似喜非喜,倒叫秦鐵冥也覺得自己太過造次,一時臉紅脖子粗,只是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小榛子不明白他二人又為何突然臉紅而對,只覺得兩人之間氣氛十分詭異,自己好似突然多餘了一般在旁邊熠熠生輝。好在秦鐵柔急忙趕了過來,她焦急道:“哥,銘姑娘怎麽樣了。”
“小柔姐姐,我吃了藥,已是好多了。”李銘兒坐起身來,笑容卻還帶着虛弱。秦鐵冥見她如此,心中一緊,上前一步道:“你快躺着吧,知道不舒服還這樣亂動。”說完這話,他不知為何又有些氣躁,轉身便要出去,恰好何薇薇也趕過來,兩人險些撞了個滿懷。秦鐵冥也不等她說話,只匆匆說了句“何姑娘”,便頭也不回地走開了。何薇薇愣在門口,眼中又盈滿了淚水,已是苦悶到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