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辛子惜老是嘔吐,憑着經驗,止傾聊想着辛子惜她可能是懷孕了,只是,止傾卻不甘心,定要給辛子惜找個醫生瞧瞧。
“大夫,她怎麽樣了?”止傾望着把着辛子惜脈的人,輕輕問着。
“姑娘的姐姐……這是有身孕了……”大夫遲疑了一會兒,将這句話說了出來。
止傾皺了皺眉,望着一旁拿着點心嚼的不亦樂乎的人,再轉過頭來,望了望大夫,“那她還會想起以前的事來嗎?”
“按說,這位姑娘的脈象正常,不應該記不起,除非是她自己強迫自己不要記起來……”
“……懂了……那,麻煩大夫給我開一副凝神靜氣的藥方……”止傾思索着,開口。
“好……”
每個人,對于恐怖的記憶,都會有一種本能的逃避。忘了,也好……
那大夫是怎麽出去的止傾完全沒有注意到,等到她回過神來,辛子惜已經躺下了,而卿非,就坐在她旁邊。
“阿傾,你打算怎麽做?”
止傾緊緊的閉起眼“抓一副堕胎藥,一了百了……”
既然給不了孩子完整的愛,還不如不要……
到時候,子惜痛苦,孩子更痛苦
“不管你怎麽做,我都支持……”卿非摟過止傾,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這個世道,真是不公……止傾蒼白的笑笑,可是她作為神,卻一點忙都幫不上……
黃昏時分,窗外的雪下的更加迷離,蓋住了原些雪地上走出的腳印,茫茫天地,沒了一絲人跡。
止傾坐在辛子惜床前,她回頭望着桌上的藥,突然想起中午的一番對話:
“子惜,過來……”止傾朝坐在床上的人招呼着。
“子惜将來想不想做一個母親啊?……”
辛子惜歪着腦袋,想了片刻,“想……我想像娘和爹一樣……”
成為一個母親該是每一個女人的夢想吧?只是,若這個過程,帶着無盡的傷痕,這份情又該如何延續?
止傾輕輕伏在床頭,低身在辛子惜耳邊輕微的問了一句,“子惜,以後,你會不會恨我?恨我替你做的這些決定……”
止傾沒有看見,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辛子惜的眼角劃出了淚水。床上的人緊緊的咬着被子,連床都跟着顫動着。
有些人,活得太清醒,以至于即便是忘了,也依舊忘不幹淨……
經過一番煎熬,止傾還是沒有将那碗藥熬了給辛子惜喝下……
沒有誰,有權利決定別人的人生……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一夜飛雪,一夜風,門外的世界早已經白得沒有一絲雜質。
止傾推開門,可床上卻沒有那個天天喚她娘的人的身影。桌上是止傾抓的那副堕胎藥的藥渣。以及一個摔得粉碎的碗。
“卿非……你看見子惜了嗎?”
一襲玄衣的男子搖搖頭。
止傾手中的字條飄落在風雪中。
“止傾,不用找我……還有,謝謝你!你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真正關心我的人……”
想想,其實她們對彼此好,不過是因為她們的心都顧忌太多,沒有時間來安慰那顆寂寂的心罷了,以至于到最後,整顆心都在風中幹裂,枯萎……
都是一種人,也許是身上的那種特質,讓她們都不忍彼此受委屈……
雪地裏,一攤鮮紅的血跡觸目驚心,一個絕世女子躺在血跡中央,臉色白得如同紙張。
“子惜……”一襲白衣之人輕輕走過去,扶起躺在雪地裏的人,輕輕喚着。“何必呢?”
那人睜開眼睛,“止傾,你還是來了……”辛子惜咳了咳,“也好……死之前,能有個知己好友送別,老天對我辛子惜還算不錯……”
“止傾,只是,我還有一個願望,我還想見見他,你幫幫我好不好?……止傾,你知道嗎?這是我和他初識的地方……”
辛子惜帶給止傾的那副畫,在給止傾之前,她有自己看過,畫上畫的,明明就是止傾,那個傳說中的天帝之女……
“好……”止傾輕輕點點頭。她從袖底拿出幻骨扇,輕輕一揮。眼前的景物風移變換。
“你跟着我幹什麽?”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叉着腰,堵在後面的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理直氣壯的望着他,“我才沒有跟着你,這路是你家的嗎?”
“不可理喻……不許再跟着我啦!”女孩孩憤憤的拂袖而去。
男孩吐吐舌頭,還是跟了上去。
“我叫穆祈闌,就住在你家隔壁,有空可以來找我玩呀?對了,你叫什麽呀?嗯……你啞巴啦?怎麽不說話?”
向來多話總是會惹人嫌的,這個穆祈闌就是個例子,女孩憤怒的回過頭,“你煩不煩呀?我沒啞巴……我叫辛子惜……”
那男孩似乎并不滿意,“辛子惜?很好聽哎,可是怎麽寫呀……你慢一點,給我寫寫呗?”
“哼……”女孩直接無視他的問題,快速的走開了。
男孩悻悻的跟上去,拉着她的袖子“喂,別走啊?先告訴我,你名字是怎麽寫的?”
拗不過他,辛子惜停了下來,甩下一句句,“青青子衿的子,勸君莫惜金縷衣的惜……”
“還有,不許再跟着我……”
後來,辛子惜因為偷偷溜出家門,被關了三天禁閉,那時的她并沒有認為那個男孩子有多好,只是心心念念的都是,若不是被他纏着自己,她就能在爹爹發現之前趕回來,更不會落得被關禁閉的下場,都賴他,倒黴鬼……
日子就這麽一天一天過着,不冷不熱,只是,她和那人卻因為那一次相遇綁在了一起。
再見時,她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他也成了一個翩翩公子。
那是一個中元節,辛子惜征得家人同意,走在擁擠的街上。
“辛子惜?”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她猛的回頭,愣了一會兒,這個人的樣子和記憶裏那個可惡的人重疊到一起,“怎麽又是你?”
“怎麽?愣那麽半天,是不是被我俊美的外表的給震懾了?”那人一身藍色長衫,頭發束得高高的,輕微的搖着折扇,好不風流。
“你要是不說話,我還真以為你轉性了,誰知道跟小時候一樣厚顏無恥……”
“那你是還清楚的記得我小時候長什麽樣喽?我都忘了……謝謝姑娘對我這麽印象深刻,看在你對本公子如此念念不忘的份上,我請你喝一杯吧?……”
辛子惜縷縷袖子,“哦?喝酒啊?我最喜歡喝酒了……”然後是一陣響徹天幕的尖叫。
結果可以想象啦!一個不要臉的佳公子碰上一個暴脾氣的烈性女,結果能好到哪裏去,不是缺胳膊,傷殘便已經是祖上積德了吧!
從那天以後,穆祈闌借着受傷這個由頭,三天兩頭往辛家跑。
那時,她十四歲,他十七。
止傾都對看到的這些場面給驚呆了,本以為卿非的臉皮就夠厚了,跟這位仁兄比起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呀,果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可是,辛子惜的臉上卻浮出了幸福的笑,這是止傾認識她以來,不曾看到的。
畫面轉換。
“辛子惜……如果有一天,有人向你承諾,會用生命來愛你,你會不會嫁給他?”
辛子惜回頭,綁起的長發猛的甩起來,落在微微側轉的胸前,“不會……我這一生都不會嫁人……我要陪着穆祈闌……一直一直陪着他”那時,她十五歲,他十八歲。
兩家人也已經約定,等到辛子惜年滿十六,他們便成親。
七張機,梭走一線心一縷,月明一晚人未息。梭本無言,線為寒衣,此月何處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