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後,辛子惜自己學會了很多很多東西,她學會了寫一手好字,學會了背誦全本女戒,甚至學會了自己獨自看完一摞摞的賬本,學會了獨自走遍大川河山,不用任何人陪,只是,她卻迷戀上了喝酒,而且逢喝必醉……
生意場上的辛子惜,學會了各種隐忍與逢迎,講着各種各樣違心的話,甚至連微笑都是別有目的……而這一切,只因為,那個一貫寵着她的人已不在身邊了……
人總是要學着長大,學着獨立,這些都是孤獨者的說詞,因為她們清楚,沒人還會寵着她,再由着她胡鬧放肆……
幻境戛然而止,盡數破滅,原本美好單純的世界全部崩塌,止傾緊緊的握着幻骨扇,望着躺在自己懷裏之人,辛子惜這一生本該有無限可能,可她卻甘願為一人畫地為牢……
“止傾,是不是我太胡鬧了,他才會死,父親母親才會死……原本那些美好的一切才會死?”辛子惜絕望的看着止傾。
人就是這樣,不說,并不代表不痛,有些事,越是痛徹骨髓,越是不想啓齒,一旦被逼着再次面對,剩下的便只有心碎的絕望。
“這不關你的事……子惜,這真的不關你的事”止傾看着那人的眼,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害怕。
“子惜……你堅持一下……我會救你的……”
辛子惜搖搖頭,“不必了……救回我又有何用?我的心,在那一刻,已經随着穆祈闌去了……”
“子惜……”止傾悲怆的喊着。
“止傾……你是個好姑娘……但是,你始終太過單純……”辛子惜望着止傾,再望望卿非,“不過都沒關系……有卿非在,就夠了……”
只要有人護着,誰願意那麽世故,所謂的世故都是被世故逼出來的。都是不得已的選擇。
“止傾,你們比我們幸運……至少,你們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能在一起,就別輕易說離開……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連見面,都是隔着生死兩端……”
“子惜,別說了……”淚水模糊了止傾的眼。
辛子惜輕輕笑着,“止傾,過去的事,如果你決定要拿起,就必須要承擔得起這個後果……”辛子惜頓了頓,“還有,謝謝你,你……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問我,‘過得累嗎?’的人……現在我告訴你答案……累,非常累……不過好了,終于有時間好好休息了……只是,我現在才追過去,穆祈闌還會喜歡我嗎?”
人生,總該有信仰支持着,步履蹒跚的前行。
辛子惜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握在止傾手心的手緩緩滑了下去。眼角一滴血淚滑下,滴落在白色的雪地上。
血水已經将她身上的衣裙染得觸目驚心,東風席卷而來,吹落了滿樹的雪花,風中似乎聽到一句,“穆祈闌,我還來不及穿着喜服嫁給你,今日我身着嫁衣趕了過來……只是,這樣的我,你還會想娶嗎?”
“想……”
如果這是結局,也好……至少他們是幸福的……
新都的雪終于化了,消融的雪水将地上的斑斑血跡洗的幹幹淨淨,不留一絲瑕疵。
處理好辛子惜的後事,止傾和卿非就打算離開此地。
只是,原本在新都風光了近十年的人,走了,卻連一個送別的人都沒有,難免凄涼了些,那些平日在生意場上和她攀親戚拉關系的人,此刻一個也不曾見到……
人情這東西,有時候,真是是非難辨。
止傾回頭,望了望身邊的玄衣男子,“卿非……點火吧!”
熊熊烈火将這一具屍體化作灰燼,止傾望着這最後一縷青煙的飄散,“子惜,你被這個地方困了一輩子,現在,終于自由了……只是,進入輪回之後,一定要往生走,千萬別再困在佛魔之間……”
九張機,素箋落紅誰人惜,畫軸依舊誰人題?一場離恨,兩處分飛,何季再相随?
果然,雪化之後,新都的天氣驟變,原來裹着棉衣都還嫌冷,如今卻是汗流浃背……
只是,當一切都歸于平淡,新都的人便又開始了忙碌的一年,無人會記得,這個地方,曾經有一個叫辛子惜的女子停留過。
原來,這兒真是沒有春天的……
“阿傾……此次我們真要去魔界嗎?”
飛馳的馬車将身後的新都甩開了好遠好遠,這個地方,止傾一刻也不想待,這兒讓她壓抑。
“嗯……”止傾揉揉太陽穴,“心中這個結,遲早是要解開的……”
很多事,若不弄清楚,心中總會堵得難受,雖然知道的後果可能會更難受……
“卿非,你能不能告訴我關于她的事?”止傾擡起眼,望着玄衣男子。
卿非皺皺眉,“你聽這個做什麽?”
“我想知道能讓卿非動情的女子該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卿非笑笑,“她不需要傾國傾城,只要傾倒我一人就夠了……雖然她長得本就很傾國傾城……”
“這算什麽?是在秀恩愛還外加高調的炫耀?什麽嘛……”止傾很是生氣。臉色也不太好看了。
其實,所有的女人,不管是人是仙,都有那麽個通病,明知道答案會讓自己難受,卻還拼了命的想要知道,最後聽到之後還惹得大家都不痛快……
“夠了……”止傾狠狠的打斷卿非。瞪着眼睛。
卿非一臉無辜,“不是你讓我說的嗎?”
“我讓你說你就說啊?你不知道我喜歡你呀?混蛋……”止傾脫口而出。零點幾秒後,她趕緊捂住嘴巴,背過身去。
事實證明,人在生氣時,智商會降低至少三分之一……止傾卻是個特例,此時,她那輕微的智商,得降到負值了吧。
“你說什麽?”卿非眯着眼,靠近企圖逃跑的人。撐着手,将她禁锢在臂彎中,看着她的眼睛。
止傾假意的瞟了一圈,“呵呵……有人在說話嗎?我怎麽沒聽見……”止傾故意裝傻。
“你沒聽見沒關系,我聽見就成了……你……喜歡我?”
“我……我……”止傾的臉頓時緋紅,手足無措。
“……你聽錯了,對是你聽錯了……”止傾推開離自己如此之近的人,“我想說的是,我喜歡你……”止傾瞟了馬車一周,目光定在那一盤糕點上,立馬脫口而出,“喜歡你……做的杏花糕”
卿非嘴角微微上揚,“哦?是嗎?那我以後……天天給你做夠不夠……”
“嘿嘿……夠了……夠了……”止傾悻悻的笑着。
這個永遠慢半拍的上神這才反應過來,“等等……天天?……”
“……有什麽問題嗎?”
止傾趕緊回答,“沒有……沒有……”心裏卻在想着,“他有喜歡的人,難不成還要帶着家眷到我滄蕪蹭吃蹭喝?這畫面,想想都覺得詭異……”
還未等卿非笑意平息,止傾趕緊又開口,“我滄蕪可謄不出多餘的屋子……所以……你們還是別去了……”說完,她自鳴得意的端起茶杯,泯了一口。
卿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沒多餘的房間啊?那依阿傾的意思是,還得要跟我同房?”
“噗……”止傾剛喝到嘴裏的茶盡數噴了出來。喉嚨被嗆得難受,劇烈的咳了起來。
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卿非趕緊拍着她的背,“喝水喝得那麽急做什麽?”
止傾擡頭,吐吐舌頭,“哦……茶水……太燙了……”
卿非似笑非笑,“對……是太燙了……都泡了兩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