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伶……來坐……”止傾抽出手,本想擦擦的,但轉念一想,想到似乎不太禮貌,便想着作罷,無奈手已經擡起,只能順勢指了指一旁的座椅。其實她是打心底裏不想請她進來的。
那人像是沒看到止傾的不自然一般,還真是走了進來,毫不客氣的坐了下。
“這麽晚前來叨擾,還望姐姐見諒……”那女子說着弓了弓身子,算是賠禮道歉。
“這麽說就見外了……”止傾半笑不笑,禮貌性的答着。
“也對,都是自家姐妹……以後妹妹有什麽不得體的地方,還望姐姐體諒……”
止傾将茶推到那女子眼前。淡笑不語。
那女子倒是很不見外,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姐姐這的茶很是精致呢!”
止傾不知道該說什麽,輕輕附和了一句:“是嗎?”
豔伶臉上浮上天真的表情,“嗯……和我那的有得一拼”那女子想了又想,加上一句,“不過記得尊上上次賞我茶葉還是三個月以前呢?”
“哦?……”止傾淡薄起來是很傷人的,總讓那些苦心孤詣的人找不到快感。
豔伶笑笑,像是憶起了一些幸福的事:“不錯……其實你別看尊上在外人面前威風凜凜,其實很會疼人的……”臉上還時不時浮起一陣害羞之意。
憑心而論,這個表情和豔伶很是不搭。
止傾亦端起一杯茶水,但想想,似乎自己不宜飲茶,又放了下來,“妹妹說的這些我倒是很贊同的……”,止傾說着這些,臉上依舊波瀾不驚。
豔伶有點吃驚,“姐姐不介意?”
“介意不介意,事實都是如此,既然以後要和他一起走下去,介意太多只會徒增傷感罷了……”想了想,止傾補上一句:“我相信他不會騙我……”
“……”
其實說不介意是假的,只要付出真心了的,怎麽可能不介意?
止傾看着豔伶真誠的說着:“妹妹……你好好給我說說你和屠淩的往事吧!……我很想聽呢?”
豔伶在止傾說出屠淩的名字之後,愣了幾秒,幹幹的笑了一兩聲,“……今日天晚了,妹妹就不打擾姐姐休息了,改日再與姐姐細說……”
明争不可怕,可怕的是暗鬥,特別是這種表面安然無事,背地裏卻是暗潮洶湧的。
很多事,止傾懂,只是卻又不想深陷其中。
止傾一向是不屑用這種辦法的,可是,不想用與不會用完全是兩碼事。一個關乎節操,一個關乎能力。
而止傾一向不認為自己能力如此之差。
“不送……”若是平時,能有個來人跟止傾說說話,她指不定得高興瘋了,可盼着盼着,終于來了個人,卻還是來耀武揚威的。
由于心情不怎麽好,止傾直接都不想站起來了送送那女子,不過一想到起碼她和豔伶對于屠淩的稱呼還是有天差地別的,心情立馬好了大半兒,就算是一個不同,也終究是不同的。
至少,在屠淩心裏,是真的把止傾放在很高的位置的。
止傾若說真有那麽一兩個優點的話,其中一個便是心寬了。
“嗯……多大點事啊!”她是這麽安慰自己的,可心情還是有那麽一點低落。
“三個月之前他真的還和那女人有聯系嗎?”想想覺得心情煩躁,止傾索性就不想了。
“嗯……問問他不就行了?他不會騙我的……”得到這個結論,止傾心定了不少。
很多時候,心寬了,天地也就寬了。
等人的滋味止傾以前從未體味過,後來,遇上了屠淩,她習慣了等他……
如今,她在等他,同時,也在等腹中孩子的降臨。
孩子已經快四個月了。想到這些,她摸摸自己的腹部。
屋裏的燭火已經燃盡,一下子黑了下來,止傾擡頭瞟了瞟月光下剛剛滅了的燭火,冒起的青煙袅袅上升,她沉沉眼,繼續靠在梨木桌旁,也懶得去點了。
黑暗,有時候也是好的。以前她喜歡溫暖,喜歡光明,但光明有時候總是藏不住東西。
很久之後,門“吱嘎”一聲被推開,熄滅了好久的燈火被瞬間點亮燃,屋內一下子亮堂起來。
“阿阮,燈滅了怎麽也不點上?”聲音有點寵溺,有點無奈。
“遠……懶得過去……”止傾吐吐舌頭。
那個絕色的黑衣男子撫着止傾的發,順勢蹲在她身前,手放在她隆起的腹部,眼裏盡是柔愛,“小家夥,今天有沒有調皮?有沒有讓娘親受罪啊?”
這份柔情,已經讓止傾融化了。
“對呀!等這個小東西出生,我就是娘親了呢!”止傾嘴角溢滿幸福的笑。
屠淩微微揚揚嘴角,拍拍她的額頭,“到時候,咱們家就有兩個傻孩子了……”
止傾愣了一會兒,“沒關系,我會好好盡一個大人的角色的……”
屠淩看看止傾,贊同的點點頭,“嗯!确實夠傻的……”
“……”止傾才反應過來,原來屠淩說的另一個孩子是止傾。
止傾猛的站起,抓起手邊的書便想抛過去的,卻被屠淩一把按住,“有着身孕呢!擔心着點……”然後他小心翼翼的拿開止傾手裏的書,扶她坐下。
“哦……”不知怎的,止傾又一下子憶起豔伶的話來。
想了想,她開口:“屠淩……你這麽遷就我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孩子?”
說不被影響是假的。
屠淩皺皺眉,“你是不是聽到些什麽流言了?”他緊緊握住止傾的手,望着她的眸,“阿阮……我屠淩一生只會有一個妻子,那便是你……所以你不必懷疑我對你的心……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其實有那麽一句便已經夠了,可愛情中的男女智商都明顯不夠高。
“嗯……”止傾點點頭。
“屠淩,我們來玩交換秘密好不好?”
屠淩揉揉她的發:“好……”
止傾望着屠淩的眼睛:“那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有多少女人?”
女人天生是敏感的,懷孕的女人更是如此。
“我……我……”屠淩別開眼去。其實止傾沒有取鬧,沒有怪屠淩騙他便是信他的,信他對那個女人沒有感情。
“好吧!我換個問法,除了豔伶,你還有幾個女人?”止傾不想在繼續這個問題,可她也不喜歡別人在她身上動歪心思。
“豔伶?”屠淩似乎有點憤怒的重複着這句話,望着止傾之後,那分淡淡的薄怒便無影無蹤了,“除了她,便沒有了……況且,她是先父硬塞給我的……”屠淩望着止傾,怕她不信。
“嗯……屠淩,我知道……”
止傾依偎在屠淩懷裏:“只是我們好久都沒有一起看月亮星星了,我都開始懷念咱們小屋的滿天星辰了……”
屠淩将臉埋在止傾的發裏她,“等孩子滿月了,咱們便回滄蕪去,好不好?……”
“好……”
“那好,不早了,趕緊睡覺……”
說着屠淩抱起她,輕輕放在床上,吻了吻止傾的額頭。
此後屠淩是怎樣處理豔伶的,止傾不知道,只是,從那以後,那個讓她不舒服的人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過,只是她也發現原來跟她能搭上一兩句話的婢女再也不敢在她面前多說一句。
凡事有利必有弊。
魔界不比滄蕪,這裏的每一個人對止傾都是尊敬而冷漠的,在整個魔界,如今只有屠淩以及貼身的侍女可以陪止傾說上那麽一兩句話。而她,竟然如空氣般的在此存活了一個月。
一個月的隔離,讓她懂了不少。但其實她是不想懂的。
望着空空的屋子,止傾突然有了要沖出去的的想法。
“好久沒出去走走了,孩子,今天娘親帶你去看看爹爹好不好?”
她打開門,走了出去,看了看,以前老是待在她門口的婢女侍衛如今竟沒有一個影子,心裏明明有種被孤立的感覺,止傾卻依舊笑着。
“也好,倒省得打招呼了……”
止傾是想去找屠淩的,但無奈方向感不佳,走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望着眼前滿眼的薔薇花海,她站在薔薇樹下,閉上眼睛,感受着薔薇特有的氣味,這讓她壓抑的心情放寬了不少。
“這還真是個散心的好去處……”止傾剛剛還這麽想着。
“茗萍,你這有要去給尊後送吃的?”
侍女口中的茗萍便是一直照顧止傾的婢女的名字。
“嗯……”
“那你可得小心一點,要是得罪了她,小心小命都沒了……”另一個婢女小心的提醒着。“你看豔伶娘娘的婢女沒,不就只是因為豔伶娘娘去看了看那個凡人,便遭到分屍的懲罰……”
“分屍?”止傾搭在薔薇梗上的手猛然之間被薔薇的刺猛的刺破,止傾驚恐的睜開眼,望着指尖的鮮血,突然覺得心裏有種堵的慌的感覺。
“不是不關那婢女的事嗎?”一種負罪感湧上心頭。
“那也是豔伶娘娘咎由自取,她恐怕不只是去看尊後那麽簡單吧?身邊的人勸不住,該罰……”茗萍多多少少有點向着止傾的。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若是如此,魔君理應冷落了豔伶娘娘才是,可是,你知道嗎?豔伶娘娘前幾日也懷孕了……”
茗萍愣了好一會兒,“此話……當真?”
“尊後還不知道吧?”另一宮女問茗萍。茗萍點點頭。
“确定嗎?”
另一個婢女小聲的應了一聲。“為了此事,我們娘娘還特地去看了豔伶娘娘呢?你可要小心點,誰知道她會不會将火撒你身上……”說着那侍女同情的望了茗萍一眼。
“尊後不是那樣的人……”
此後她們還說了什麽,止傾已經記不清了,她只覺得心裏難受得緊。
後來,止傾是怎麽離開那個花園的,她已經徹底望了,或許她的注意力根本就沒在那些周遭的事物身上。
她只知道走,一直走,停下腳步時,已經到了魔湖。那個和滄蕪有點相似的地方。
望着眼前魔界結界外的泱泱河水,止傾坐在礁石上,一直從日暮蒼蒼,到月影高照,碩大一輪月亮挂在低沉的天幕上,止傾第一次覺得原來月亮也有這般沉悶壓抑的時候。
“除了她,便沒有了……”屠淩前幾日的話又回響在她的耳畔,那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是的還是太單純了,說得委婉一點,便是單純,說得直白一點,便是蠢。
眼淚順着她的眼簌簌而下:“你不是說不會騙我的嗎?屠淩……”